“孟词,我来带你回家。”
再然后,他中了一刀,气息奄奄地倒了下去,无力地和她道歉,说不能带她回家啦……痛苦啃噬着她在先前的事件中失去防守的心脏,很快便让她趋近于崩溃的边缘。但她不能,她只能装作正常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她还是那个天之骄女,是众人艳羡的存在。
因为她还有她的阿公,她必须要对那个老人负责。
孟词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坚毅地站起了身,擦了擦脸上的泪,咬了咬牙,迅速地跑到她回家的那条路上,找到一块儿并没有与种植稻子的荒水田,直接把自己扎进去,在泥里滚了滚,才爬起身来。
淤泥裹身,在夜风吹过的时候显得格外寒冷。
等到了家时,阿公听到响动,就喊道:“小兔崽子,去哪里野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孟词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阿公拄着拐杖出来,看到她浑身是泥的模样,骇了一跳,便问她:“这是怎么了?”
孟词顶着一张泥裹着的脸,勉强露出一个如常的笑来,在阿公浑浊的眼中,她看到了泥猴儿一样的自己。
她道:“今天我在学校把作业做完才回来的,所以才晚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对面突然开过来一辆大卡车,我吓了一跳,没留神儿就摔田里去了,怎么爬都爬不上来,弄得身上一身的泥。”
她阿公含着烟嘴儿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才道:“这笨手笨脚的,沈信今天没和你一起回来?也没拉着你点儿?”
孟词笑了笑说:“今天沈信家里有事儿,他爸妈就先把他接走了。”
以前她和沈信一直都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但今天放学的时候,她就被老师叫去谈话了,原来有同学举报她和沈信早恋,所以班主任对她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她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沈信听了,沈信也没在意。等到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就把沈信留了下来,说是要谈话,要是不留下来,就要请家长的。不过,不是请沈信的家长,也是请孟词的。
因为这样,所以沈信就留了下来,而班主任则勒令她早早回家。这也就是今天为什么沈信没有和她一起回家的原因。但这话她不能说,不然骗不过阿公。
果然,阿公又抽了两口烟,什么都没有再说,就挥了挥手,说:“厨房水壶里有滚水,自己去把身上洗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这样像怎么回事儿?下回自己小心点儿。”
她依言去把自己洗干净,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便穿了长袖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发也披散着,遮住了脖颈处的伤痕。
等到阿公看到她脸肿了的时候,她就说水田里有石头,磕石头上了。
就这样,她瞒过了阿公。第二天一早,她就戴了口罩去医院探望沈信,然而她一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打听,就听到医院里的护士们在医院:“昨天送来的那些伤员中,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不知道怎么的,身上中了好几道,特别是背心那一刀,伤得及其严重,可连那少年长得那样精致,就这么没了,愣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登时有如被焦雷轰去了三魂五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她才浑身颤抖着走向那些护士,哆嗦着唇艰难地问:“真的死了?”
护士们点头道:“尸体都被他的父母接走了。”
孟词不敢相信,在原地呆怔了半晌,眼泪便直直地掉了下来。她声音哽咽地问:“他……他叫什么?”
护士想了想,说:“好像是叫……沈信。”
旁边的其他人也附和道:“是的,就是这个名儿。可怜啊。”
孟词怎么也不敢相信,沈信他,就这么死了?
那个总是静淡地立着,对着他静静地微笑的少年,那个说要带她回家的少年,就这么……死了?
☆、第55章 防盗章
“你怎么在这里?”岑昱推开车门下车,在她面前站定,有些诧异地问。
孟词咬着下唇不说话。
就在岑昱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的目光看向那乱而堵的车流,声音极轻,还打着颤儿:“我去警局的,他们怀疑我杀了人。”
眼眶的酸涩累积到了最高点,好像她只要一个垂眸,眼泪就要掉下来,但她终久没有。
她也不敢去看岑昱的反应,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哎,你去哪儿?”她刚走了两步,就被岑昱叫住。她有些不明白,他叫住她干什么?
就在这时,岑昱的手机响起,岑昱温和地看着她说:“你先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孟词只听见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是”,一句是“我知道了”,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他弯了腰,躬身和她平视:“出了什么事?能和我说吗?”
孟词垂头不语。这是她的事,又为什么要说出去给别人增添烦恼呢?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努力地平复心头的涩意,好想哭。
岑昱的脚离她的仅有几步之遥,他和她保持了相对于她而言的安全距离。
他宽慰她:“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吃午饭了吗?”
孟词摇头,又点头。
岑昱叹了一口气,说:“还好我今天约了客户在这边见面,正好可以带你回南城碑。我也有些饿了,先陪我吃午饭好不好?”
孟词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昨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而且我还有事要做的,以后,以后再陪你吃饭好不好?”
岑昱笑了笑,说:“怎么可能是麻烦呢?正好我一个人,一个人去吃饭感觉多怪啊,别人肯定都会对我指指点点的,说,‘唉,你看那边,那个男人怎么一个人来吃饭。’我多囧。”
孟词咬唇,正好看到好像有交警过来,这边又不让停车,便点了头,上了岑昱的车。
她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抿了唇,车内吹着暖气,让她更想睡觉了,她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休息。但她不敢,毕竟这是别人的车,人家要载她,已经是好心了,她要是睡着了多不好。
岑昱一边开车,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牛奶给她:“这是别人给我的,我一直都不喜欢喝牛奶,你帮我喝了吧。”
孟词声音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抬手要接过来时,不小心碰到了岑昱的手指,她登时惊惧地缩回了手,整个人都恨不得蜷成一团,身子一颤一颤地抖。
岑昱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一手开着车,一手把吸管插/好,只捏住牛奶盒的下端,再度递给她说:“刚刚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你不要怕,现在,我的手在下面,你只要用你的手拿上面,就碰不到我的手了。这样,你看好不好?”
孟词睁大眼看了岑昱几秒钟,试探地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如此反复了三次,她的胃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的脸和眼圈儿一样红:好丢脸。
她飞快地接过牛奶,含/住/吸/管轻轻地吸,温热的液体就从她的口腔顺着食道滑入空空的胃里。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岑昱唇边好看地翘了起来,她听到他说:“谢谢你帮忙啊,不然丢了多可惜。”
孟词只觉心中的涩意淡了不少,突然咳嗽了两声,她脸色通红地捂住唇,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狼狈,然后岑昱递给了她纸巾,她擤鼻涕,然后……感觉自己真的很讨厌,竟然在别人的车上做这样的事。他说他想去吃饭,然而她在他车上擤鼻涕了,还吐痰了,虽然是吐在纸巾上的,但还是不雅,他还能吃得下去吗?
她的眼圈更红了,总觉得自己是在恩将仇报。等弄好之后,她才低声说:“对不起啊。”
岑昱看上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道歉?”
孟词又不说话了,只是含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
她垂着睫毛,过了一会儿,听见身边的人说:“从这里到南城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正感冒着,要是觉得累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的话音刚落,她的眼皮就阖上了,整个人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岑昱转头看了看她,任然稳稳地开着车。
快到南城碑时,他就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头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着,眉头也皱得死紧:“不要,不要过来……”
岑昱刚要叫醒她,就发现南城碑已经到了。他踩下刹车,几乎是车子刚停,孟词就醒了过来。
她透过窗子看了看外边儿熟悉的街景,推开车门下车,岑昱就带着她去买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又带她进了一家很干净的饭馆。
吃过饭之后,孟词道谢,她特别实诚地说:“我知道你是看我没吃饭,故意说让我陪你。谢谢。”
“我要走了。你是一个好人,”说到这里,她想起了网上常常出现的“好人卡”这个词,补充了一句,“是很好很好的人,谢谢。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祝你永远事事顺心。”
岑昱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别把我想太好啊。不是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当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对不对?”
孟词眼睫一颤,眼泪顺颊而下,而的唇边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