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全都将目光聚焦闻书遥。
闻书遥平静地承受着愈发不堪入耳的辱骂,嘴角却噙着一抹苦笑。一直以来,她都竭尽全力地经营和维护着优等生的面孔,可仔细想想,上学这么多年,爸爸有没有关心过她的成绩,有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
闻昭然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酒和女人,闻书遥绞尽脑汁,甚至想不起上一次和他说话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
她冷笑,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复杂目光让她有种受虐的快感,她就是想让自己狠狠地痛,狠狠地伤,否则……就会崩溃。
崔老师正骂的酣畅淋漓,教室后方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单梓唯顺手拿起砖头一样的英文字典狠狠拍在桌面上,他站起身,仿佛蓄势待发的猛虎,周身汹涌着令人畏惧的危险气息。崔老师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她觉得单梓唯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那本字典拍在她的头上。
不过单梓唯没这么做,他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缓缓地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他说:“课堂是用来讲课的地方,不是用来借题发挥,浪费时间的。崔老师,我觉得你的课毫无意义,只会让大家的成绩越来越差,所以我以后都不会上你的课了。”
他说完,就拎起书包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要是谁不想上她的课,就跟我走。”
男生们一听有机会不上课,笑得都快化蝶飘起来了,争先恐后跟上去。就好像单梓唯是揭竿起义的民族英雄,振臂一呼,他们这些各路豪杰就誓死追随。
女生们有点犹豫,但想到是单梓唯带头,便也成群结队地离开教室。不到两分钟,教室里就剩下闻书遥,冷馨然还有莳雨沉。
闻书遥抬起头,露出的贝齿和她眼睛里的嘲弄一样,雪白晶莹。她说:“崔老师,请您继续啊。”
崔老师从来没有遇到此等奇耻大辱,抱着教案和水杯就直冲校长室,她控诉单梓唯和闻书遥严重违反课堂纪律,还指责莳康桥教唆自己的学生罢课。
莳康桥很快被叫进校长室,但他依旧轻裘缓带,好整以暇。整个校长室,只听见崔老师一个人的恶语连篇,不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开始带着慌乱和掩饰。
校长被她震得耳膜生疼,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小崔啊,我们学校对升学率可是很看重的,你带的班级要是因为英语成绩拖后腿,我也不能再留你了啊。”
崔老师就此被迫终结了她的女魔头独|裁时代,开始规规矩矩地上起课来。可她对莳康桥的怨恨却与日俱增,连带着闻书遥,一起仇视。
闻书遥也不愿意再上崔老师的课,她讲课的水平还不如自己做练习册学得明白。虽然崔老师大赦天下了,可冷馨然还是因为惨不忍睹的成绩被她频繁赶出教室,在走廊罚站。
冷馨然走出教室,两脚还没站热,闻书遥就在同学们惊异的目光中跟着走出来。闻书遥看着冷馨然,轻轻笑了笑,与她并肩而立。她说:“馨然,我来陪你,反正崔老师的课听与不听对我来说都一样。”
冷馨然被她这股学霸的傲气所折服,更被她患难与共的从容所感动。走廊罚站这件事对冷馨然是家常便饭,可闻书遥却还是头一次,冷馨然怕她难为情,有点内疚地望着她。
可闻书遥却悠闲地倚着暖气,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
冷馨然忽然觉得很幸福,仿佛罚站这件事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闻书遥顾忌着她的感受,一次也没有提起上次在冷馨然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冷馨然便也不过问闻书遥父母离婚的缘由。她们都知道彼此心里有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这秘密关乎于尊严,关乎于骄傲。
两人正在晒着太阳,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闻书遥转头,看到单梓唯带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迎面走来。他有点诧异地盯着两个女生,贱贱地问:“还没下课呢你们就跑出来,是为了抢着上厕所吗?”
闻书遥没理他,冷馨然只好替她回答,“崔老师让我们罚站,站到下课。”
“我靠,站他妈毛线。”单梓唯顺口就骂了一句。
隔着窗玻璃,他与崔老师四目相对,正在教室里来回逡巡,盯着同学们练习背课文的崔老师立刻沉下脸。自从上次罢课事件以后,单梓唯就彻底不上她的课……当然,他也不怎么上别的老师的课。
单梓唯无视她的目露凶光,将手里的篮球猛然往地上一拍,弹起来的时候直接砸在窗玻璃上,“咣当”一声,崔老师吓个半死。
单梓唯不等崔老师冲出教室骂人,连忙说:“别杵在这里像两根柳条一样了,我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高海阔。”他伸手去拉闻书遥,可被她轻巧地躲过去了。
单梓唯叹口气,只好随机应变,抓起冷馨然的手就跑。
“你们几个简直造反了!”崔老师抖动着一身肥肉,像个斗牛般冲过来。闻书遥见状跑得飞快,几个箭步就超过单梓唯,转眼消失在楼梯。
单梓唯和冷馨然不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闻书遥的确有做坏学生的潜质。
单梓唯带闻书遥和冷馨然去溜冰场,休息区的玻璃窗外,很多孩子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花样溜冰,像一朵朵盛开在冰面上的芍药花。冷馨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连冰鞋都不会穿。
闻书遥踩着冰鞋溜到她身边,想帮她穿鞋,但单梓唯抢先一步。单梓唯半跪在冷馨然面前,接过她手里的鞋带开始穿鞋孔,动作熟练利落。
冷馨然眨着眼睛,抿着嘴角。像她这种有点内向又不太说话的女孩,很难让人感知她的心理活动,分不清是在腼腆还是在生气。
单梓唯帮冷馨然穿好冰鞋,看了闻书遥一眼,不禁笑出声,他说:“你系携带的手法好奇怪,正好和别人是相反的,一看你这人就天生反骨。”
“我这粗糙的笨手系出来的蝴蝶结怎么能和你相比,单大公子天天帮女孩系鞋带,当然熟能生巧。”闻书遥说完就独自一个人向场内滑去,纤细的身影仿佛是湖面上的鹤。
“她这是在吃醋吗?”单梓唯突然笑得贼兮兮。
冷馨然没有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角,半天才说:“那个……单梓唯,我不会滑冰。”
“没事,很简单的,我来教你。”
冷馨然恍恍惚惚地跟着单梓唯手牵手滑行在透着凉气的冰场中,她害怕滑倒,单梓唯便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将下巴贴在女生的柔弱无骨的肩膀上。离得那么近,冷馨然可以闻到他身上烟草和洗衣粉的香气,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像只害羞的小鹿般低下头,单梓唯在她身边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闻书遥回过头刚巧看到这一幕,心想冷馨然这是要遭单梓唯毒手。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目睹自己的好朋友沦陷阵亡,于是连忙飞扑过来,一巴掌拍在单梓唯的后背。
她没好气地瞪着单梓唯,好像对方欠了她八万块,“场边有教练会教馨然的,你别在这里误人子弟,碍手碍脚。”
“教练滑的又没有我好。”单梓唯不屑地扬起嘴角。
闻书遥一看到他这副自负的嘴脸就想替天行道,她顿时感到全身充满斗志,“喂,你敢不敢和我滑一圈?”
单梓唯稍微一愣,眼里波光流转。他贴近闻书遥,染了桃花色的双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他说:“好啊,要是你输了,你就亲我一下。”
“流氓!”闻书遥穿着冰鞋都想给他一脚,她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飘然而去。
单梓唯立刻跟上去,他挺拔的身影,白皙的脸庞在溜冰场里极为醒目出挑。单梓唯身轻如燕地贴着地面,紧紧跟在闻书遥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像闻书遥是他的囊中之物般自信。他们两人很快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年轻真是好啊。”冷馨然听到身边的一对中年夫妇感叹道。
她有点尴尬地站在场边,进退维谷,生怕不小心跌倒。冷馨然注视着在场内蹁跹飞舞的两人,感到他们是如此般配。她忽然觉得特别没有意思。
直到最后,单梓唯也没追上闻书遥,不过闻书遥自己也看出来了,他是有心让她。所以当单梓唯提议下一站去保龄球馆的时候,闻书遥没有拒绝,倒是冷馨然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两个女生坐在休息椅上聊天,单梓唯一个人打得火热。冷馨然喝着饮料,忽然抬头瞥见门口走进来一群人,她手一抖,险些将饮料瓶打翻在地。闻书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是那天把冷馨然推入河里的高年级女生。
“馨然,没事的,她们不敢拿你怎么样。”闻书遥安抚道。
单梓唯站起身向那边望过去,只见几个女生兴高采烈地冲他挥舞着手臂,含情脉脉。单梓唯露出迷茫的神色,戳戳身边的闻书遥,“那些女孩子你认识?她们好像在和你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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