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言,不是让你不要动吗?”他素日狂狷的脸上,此时不由自主换成一副奴颜媚骨。
“放手。”极冰极冷的声音,简谦言没转身,眉目凌厉得不像话。
“你又何必如此,这么多年了还要这么介怀吗?”褚遇寒把语气放软到极致,几近无奈,“我就站在你身后,都不愿回头看我一眼吗?”
“我说,放——手——”薄唇倾吐,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对褚遇寒来说,他面无表情、淡漠疏离的样子就是最致命的匕首,直刺心口,鲜血淋漓。
他妥协,缓缓松开他的手腕。但下一秒,就站到他面前,双手握住简谦言尖秀的肩膀,同样的十指修长,同样的指节分明。
简谦言抬手挥开他的手,看都不看一眼,一双凤眸里寒光流转,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褚遇寒一手撑在墙壁上挡住他的路,姿态低到尘埃里,唇勾着,完美又脆弱的弧度,“我已经跟你的小朋友会过面了,”顿了一下,低声笑,不知是取笑他,还是自嘲自讽“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简谦言终于抬眸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跟当年无异的邪魅眉眼,可惜,他只有冷漠回以他。
谁都知道,比厌恶更让人心寒的,便是冷漠。
只一眼,碎冰霎落,浇得他无处可躲,全身是伤。
无力地放下手,褚遇寒在简谦言面前一向容易无话可说,一如当年,只得乖乖放手,一路尾随,畏畏缩缩。
庄任翎站在转角处,一时呆住。
这就是,曾经那个令她最有危机感,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消匿了七年的……褚遇寒吗?
“你在想些什么?他们的事,也是你能胡乱猜度的吗?”方菲在她身后猝然出声,惊了庄任翎一下。
“你、你怎么在这?”
方菲双手环在胸口,没答她的话,目光随着简谦言的往回走的脚步而动。
他们几个人当中,谁都没有简谦言那般狠厉,别看他一副漂亮精致、温良无害的样子,若要疏离谁,便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一旦丢弃了什么,永远不用再谈拾起;他生气,根本不用伸张爪牙、竖起全身的刺,一个冰如刀锋的眼神,便回绝了一切亲近,谁靠近谁准备受伤。
褚遇寒一拳捶在瓷质的墙壁上,妖异的嘴角微微抽搐,一双丹凤眼目眦尽裂。他处心积虑布下一张大网、设计一场回归、反复练习声音语气和表情。
可这些,在那人眼里,却被轻蔑得像一堆垃圾。
第 44 章
隔间里的牌局厮杀良久,终于以梁筝险胜而告终,但他知道是庄挽在最后关头有意让了一步,是以他内心觉得胜之不武,被一个小孩子让牌,面上过不去,嚷嚷着要再来一局公平点儿的。
庄挽眨着黑溜溜的大眼无辜道:“我能赢的话哪里舍得让牌呢!再来一局我也是必输无疑啊,梁大哥你牌技过人,难道热衷于看我输牌?”
方流用指尖戳他腰,放低声音道:“庄挽小妹妹都给你这么大一台阶来成全你过人的牌技了,你给我差不得就得了哈。”然后转身揽过庄挽的肩膀,给她拿点心吃。
梁筝讪笑,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恢复了一贯的儒雅风度。
简谦言推开门进来,方流立刻招手:“来得正好,猜猜你家小朋友是输了还是赢了?”
看那孩子嘴里正塞了个点心,脸颊鼓鼓的,眼里满是纯粹的笑,模样稚气得很,尤其是唇边还粘着几粒点心屑。
简谦言佯装皱了皱眉,捏起一张纸巾,微低了头帮她把点心屑擦去,不着痕迹地把方流揽在她肩上的手拿开。
“输了。”淡淡的陈述的语气。
方流好奇,“你怎么知道?按道理她应该赢才对啊!”
自家的孩子,什么心性还会不清楚么?简谦言不理他,拿起外套披上。
“这就走了?!不一起吃个饭吗?”梁筝见他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开口问。
“家里有事,先走了。”说着就领着庄挽往外走了。
“梁大哥再见!方大哥再见!”庄挽扭头,不忘礼貌地道别。
梁筝见他们都走了,索性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方流却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家里有事?他家里能有什么事?能惹事情、能让他牵挂的,不都带在身边了吗?
方流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走道上遇到了往回走的方菲和庄任翎,她们异口同声说刚刚去接电话了,见他们都要回家了,便随着一行人一起往外走。
不知为何,庄任翎如今看着跟在简谦言旁边的庄挽,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担心的了,仿佛那个人回来了,庄挽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微不足道、不可计较的。
走道里有荧光绿的灯突然亮起,墙上广告屏里以幻灯片的形式循环播着十七楼画堂春新进的毕加索画作,庄挽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这可是多难得的机会啊,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毕加索的亲笔画作呢。
方流见她没跟上来,拿肘去碰简谦言,“不带她上去看看?小朋友看起来很感兴趣呢。”
简谦言凉凉地斜他一眼,喊了庄挽过来,庄挽浅笑着看他,带着点孩子气的愧疚,以为是自己刚才贪看耽搁了。
他没说什么,仿佛习惯了般拉过她小手,拐了个弯,带着她进电梯往十七楼去。
“我也去瞧瞧。”方流说着就趁电梯门没关上,嬉笑着进去了,后面几个人只好也跟着去瞧瞧。
庄挽悄悄低了头看简谦言牵着她的那只手,修长如玉的手跟小巧纤细的手,冰凉的指和暖的指,以某种既定的弧度搭在一起,没什么力度,只是轻轻触着,相互屈了指、蜷着掌心,却令人心安到极致。
原来,这样就是心安的感觉了呀。
进了画堂春,不知道是不是新进的画作刚开始宣传,墙上的画都被一层不透明的丝质帘布遮着,而且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上次看到的屏风都被挪走了。
另一个隔间里,褚遇寒握着遥控器,盯着显示屏上的那几个人,褐色的眸子愈显妖异。
谦言,你不听我说,那就我放给你看好了。只是你的小朋友,未必接受得了。
方菲拧着柳叶眉不满道:“这大堂经理怎么回事,搞个帘子遮着,是要我们亲自掀开的意思吗?”
“掀就掀吧,我倒是被他们吊足了胃口。”方流走到离大家最近的一幅画前,准备掀开丝质帘布。
庄挽也被吊足了胃口,不自觉地睁大了乌黑的眼盯着方流的动作。
没等方流触上,那帘布却自己往上升起,方流缩回手,耸耸肩退回来,跟大家一起等它升上去。
先是露出精致繁复的木制画框,然后是细腻上等的画纸。然后,一直缓缓上升的帘布突然间全部升上去,露出一整张画作,那是……
只一秒,俊秀的眉皱起,简谦言已经站在庄挽面前,颀长精瘦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其他几个人盯着墙上的‘画’都愣住,庄任翎更是惊讶到微张着嘴。
那分明就是一张被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简谦言昏睡着,黑色衬衫的扣子一直开到第三颗,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褚遇寒把他抱在怀里、双唇触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表情迷离而享受,似在爱抚自己的爱人。
庄挽被挡了视线,微微迷茫,移了步子绕开他,要继续去看墙上的画。
简谦言拉住她,左手扣住她后脑勺,抬起右手覆在她的双眼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并拢得没有一丝缝隙。
庄挽更觉奇怪,眼前突然黑乎乎的不习惯,条件反射般地用手去扒开覆在她眼前的冰凉的手。
一时间,四面墙上的帘布都被拉了上去,墙上全是那些照片,褚遇寒吻着简谦言的额头、碎发、眉骨、紧闭的双眼、细长浓密的睫毛、英挺的鼻、秀气的耳,照片上褚遇寒的眼神一张比一张迷离、一张比一张真情流露,带了双眼的人都能看明白他对那个昏睡着的精致男子是怀着怎样的情感。
知情的方流和梁筝都怒得紧握双拳,心里暗骂褚遇寒的做法,当年的是那样卑鄙,如今又是这般费尽心机。
庄挽继续扒着他的手,甚至用上了两只手。
简谦言扫了一眼这些照片,把她乌黑的小脑袋扣得更紧,覆在她双眼上的手也拢得更紧。
抛了一个眼神给方流,方流立即会意跑出去,梁筝也跟着出去,庄任翎和方菲还沉浸在这些照片带来的震撼中。
庄挽放弃扒他的手,改为去一根根掰开他修长的指。
简谦言扣着她后脑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些,手上稍稍用力,使她的脸微微仰起,左手依旧覆着她的双眼没动,低下头,如玉的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似天鹅般优雅漂亮。
稍稍侧了下脸,避开她小巧秀挺的鼻,薄唇贴上她淡色的唇。
方菲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拉着已经惊呆的庄任翎往外走。
冰凉柔软的唇覆上来,庄挽全身像有电流一下子流过般,大脑一团浆糊,大概是停止了转动的缘故,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在黑暗中眨巴着大眼。
手心处被她睫毛轻轻刷着,简谦言眸里来了笑意,玩味又幽深,舌尖描着她双唇的轮廓,寸尺寸缕,极其缓慢,在她唇上辗转轻弄,缠绵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