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放下手机,庄小挽,怎么会没事呢?像庄家这样的贵族,会怎样对待像你这样所谓的私生女,她程安还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事实上庄挽确实没有觉得有多么糟糕,吃饭时只要爷爷在,她们对她就没什么小动作可使,而除了吃饭,她几乎都待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只是有时下楼吃早餐忘了锁上房门,回来时发现自己的画被涂得面目全非;还有黎妈煮的早餐全是她们两兄妹爱吃的洋葱搭配,她只好自己去煮面条;从前只是奶奶把自己当透明的,现在黎妈完全不把她当回事,陈芬茹不喜欢她,简尔芙漠视她,庄乔思痛恨她,庄听辰刻意避开她,只有爷爷有时会问问她的学习之类的。
真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她能住到高三毕业就好了。庄挽伏在桌上塞着耳机心想。
寒假后第一节课,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把寒假作业上交到讲桌上,“昨天在班群里一再通知你们今天一定要带过来的,谁要是说没听到寒假作业内容或者又说忘在家里的,我就当他没完成,下课后到办公室来找我,并且做好叫家长的准备。”被称为高二级的学生杀手的教学主任李主任,也就是庄挽班的班主任,扶了一下她的眼镜严肃地说道。
程安嘿嘿笑着摊开自己在昨天刚刚完成的一堆寒假作业,抵了低庄挽的肩膀:“庄小挽,这次可真是幸好有你的援手啊!”见庄挽仍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着,凑上去问:“庄小挽,你不会是忘了带过来吧?!”
庄挽在把书包里里外外翻找了三遍之后心里也着急了:“不会,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把它们装进书包了。但是,”看向程安,“我书包里找不到。”
两人面面相觑,李主任扫了她们一眼,程安把她书包拿过来边找边问:“你会不会中途把它们拿出来落在哪里了?”
庄挽忽然想起早上看见桌上的洋葱皮蛋粥后,自己转身去厨房下面条,把书包放在客厅沙发上了,而那时庄乔思正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喝着牛奶,看见庄挽的书包后轻哼了一声。除此之外,来学校之前,庄挽再也没有放下过书包,也没有打开书包。
苦笑一下,把书包从程安手里拿过来,“不用找了,我还是准备好去办公室吧。”
程安一看她那任人宰割的表情就急了,“你明明做了啊,昨天你还告诉我答案来着,你确定带了的话,就肯定是落在哪里了。要不,我帮你到李杀手那里作证?”
“我们的杀手主任都说明白了,你作证也没用的,是我运气不好,今天见鬼了。”庄挽强颜欢笑着故作小事道。
下课后庄挽去李杀手的办公室,程安在办公室门外等她。这位李主任向来以惩处严厉不讲情分而在学生心目中充当杀手角色,庄挽因为态度诚恳并且平时表现优异,这次倒没有被她罚得多狠,只是打扫一个月的楼层卫生间并补上寒假作业,最后让庄挽留下家长的电话号码,因为她要跟家长反映这一情况并深入了解原因。听到这个要求后,有几秒庄挽的脑袋是彻底空的,反应过来后满脑子都是: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且不说自己父母早已双亡,庄家里也根本没人可以充当自己的家长,难道要她麻烦爷爷吗?!想想都绝无可能,并且自己根本不记得庄家任何一个大人的号码!
想到号码,有一个大人的号码她倒是记得的,那人自己把他号码存进他给她买的手机里的,但庄挽想到要以这种事麻烦他,心里不知为何就不舒服,连头皮也发麻。这样一来,自己在他眼里不就成了一个不好好学习的调皮小孩了吗?那该是多么糟糕啊!
李主任见庄挽呆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庄挽?”叹了口气,拔高了音,“庄挽!”
庄挽回神,在李主任杀手般的眼神下犹豫了两三秒,写下了小舅的随身手机号码。算了,豁出去了,抢在李杀手前先跟小舅解释一下,他应该不会责怪她吧,顶多被小小鄙视一下。
出了办公室,程安忙上前了解情况,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这也太狠了吧,我们教室所在楼层有两个女生厕所唉!还要你扫一个月!”
庄挽心里担心的才不是扫厕所这件事,她跟程安说了家长号码的事,没想到程安比她还激动,“那怎么行,根本是给你出了个世纪难题嘛!哎哎哎,庄小挽,要是你不嫌弃我爸妈。我可以把我爸或我妈的号码给李杀手的。”
“程安安——”庄挽拖长了音调,“我都出来了,难道你要我顶着李杀手可以杀人的眼神回去改吗?”
“那,那你留了谁的?不会真的是你爷爷的吧?!”
“怎会?!我既没这个胆也不会愚蠢至此。我留了一个……”庄挽忽然不知该怎样跟程安描述简谦言。
“庄挽,”庄乔思靠在走道尽头的护栏边上,手里拿着一叠试卷和练习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抬着下巴高傲地笑,“这个,你不陌生吧?”
庄挽知道那是自己的寒假作业,今天早上自己去煮面条时被她拿走的,但不知道她此时拿出来是想干什么,“我的寒假作业,不陌生,”看着庄乔思,“你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庄乔思不屑地扬着嘴角,“羞辱你啊!”
程安一听这话怒了,上前就要跟她说个清楚,却被庄挽拉住,程安是个暴脾气,也向来就不喜欢庄乔思这类表面乖巧的心机女,“把庄挽的寒假作业还给她!”
“还给她?!”庄乔思看向程安,轻蔑道,“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能管得了我们庄家的事?最好给我呆一边凉快去。”又看着庄挽,把手上的那叠寒假作业放到护栏外,楼下那边是一片湖,“你看好了,庄挽,私生女恬不知耻地赖在我家,就是这种下场。”说着把庄挽的寒假作业掷到楼下,落入湖中。
庄挽看了眼庄乔思,努力克制着自己,拉着程安想离开,程安却不肯看她就这么被庄乔思欺负,把庄挽扯回来,“庄乔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庄挽是不是私生的跟你有关系吗?庄家是你的家吗?自己发疯发一年了还没痊愈,竟然跑来欺负她以寻求心理平衡?!你可不可笑?!”
庄乔思美丽的面目扭曲着,恼羞成怒,伸手想去扇庄挽耳光,程安挡在庄挽面前一把抓住庄乔思的手腕,顺手伸手给了她一耳光,不算响亮的一声‘啪’,庄挽知道事情又麻烦了。庄乔思不可置信地瞪着两人,捂着脸蛋又怒又凶狠,“敢打我?!你们给我等着瞧!”
程安也抬起下巴,“有本事冲着我来,你要是再敢惹庄挽的是非,那才是真的等着瞧!”说完就拉着庄挽下楼梯去了。程家也是有些来头的,故而程安根本没把庄乔思的威胁当回事。
但庄挽是彻彻底底的孤儿,没什么可供庇护的,她擅长的只有隐忍和若无其事。
两人已经走到楼下湖边了,庄乔思在楼上尖声骂:“庄挽,你个贱人!贱人!给我滚出庄家,总有一天飞扬哥哥会看清你的丑陋面目的,杂种!”
庄挽紧握着双拳克制着自己,程安心疼地帮她捂上双耳,庄挽拿开她的手,让程安看湖面上漂浮着的她的寒假作业,“程安,我没事,所有这些,都会像湖上的纸张一样,沉入湖底。”回头对她笑了笑,补充了一句,“真的。”
第 17 章
夜深了,初春的夜万籁寂静,透着刺骨的寒意,一点点渗入脆弱疏松的人心,即使紧闭着心房,也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寒意。
庄挽端着两个刚煮熟的鸡蛋上楼,寒假作业一事,她心知庄乔思会报复自己,却没料想到直接动手的人是简尔芙,她曾喊过一学期‘妈妈’的女人、也曾温柔抱过她、关心过她的人,尽管是假的。当简尔芙冲到她房间二话不说甩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时,庄挽一时没站稳跌在床上,脸颊生疼,耳中嗡嗡作鸣,双眼差点没忍住就要模糊,心想果然不要把假的东西当成真的。
关上房门拿布裹着鸡蛋轻轻地敷脸,火辣辣地疼,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庄挽一边吸气一边担忧,明天还要上课,这巴掌印也不知能不能消。
拉开被子准备睡觉,却触到被子上一片冰凉,看清是一摊水渍,才想起庄乔思接了一杯冷水走过她身边的那一声‘哼’,原来是这样,庄挽不由得苦笑。
把被子抱到椅子上,明天晒晒就好了。庄挽想着今晚去客房里拿一床被子应付一晚,却发现客房的门没有一扇能打开。是啊,她们怎么会让她这么容易找到被子,连房间里的供暖系统也用不了,初春化雪,寒气逼人,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第二天早上庄听辰端着牛奶去客厅找报纸看,被沙发上蜷成一团的东西吓了一跳,庄挽掀开身上的薄毛毯,从沙发上起来神清气爽地说了声“堂哥,早上好!”然后像往常一样洗漱煮早餐。因为客厅的供暖可以用,所以昨晚庄挽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庄听辰注意到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想起昨晚庄乔思跑到他房间里来说着什么得意的模样,心里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五味杂陈。
下公交车前,庄挽特意把两耳边的短发尽量往脸颊边拨,好遮住那暂时消不了的五个指印。往教学楼走时听见书包里的手机在震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