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没敢接话,事实已经显而易见。宋立言虽然罪不容赦,可不贪不腐,在另一层面上,也勉强算得中正称职,留下的一点儿微薄家底,自然不够宋初挥霍;而宋初不着调惯了,又兼“名声”在外,只怕是真心求职谋生也无人敢要——于是他在捉襟见肘之时,便打起了不上道的主意。
宋立言藏了证据给宋初保命,这点齐治平和顾宁事先早有预料,甚至已经断了从此入手的念头。可谁又能想到,几路人马求索不得的东西,最后却被宋初无意翻出,若只如此也就罢了,他竟还敢说出来,扔在人眼前晃悠。齐治平不由开口骂了一句:“你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无名怒火顶上胸口,恨得他直想摔了手机泄愤,可头脑在此刻却又冷静如经纬纵横的棋局,一点一线清晰可辨。事情明摆着,人十有八/九就是邓玉华派来的,她根本没想让宋初活过今晚。齐治平握着电话,一手已经划开自己手机的屏保:“你在哪儿?”
“我家,红旗西路32号4楼,那些人一直跟到我小区里头……”
“老实待着,别出门!”齐治平皱眉。这头说完,那头便直接接通秦楠电话:“楠子,你快叫几个人去宋立言家。宋初手里有证据,邓玉华怕要杀人灭口!”电话一撂,转身捞了大衣和钥匙,也没那工夫挨个房间找顾宁通知消息,径直向楼下停车场奔去。
夜色愈浓。一滴水珠突然落在窗沿,接着又是一滴,未及完全洇开,密密麻麻的雨点便已相继砸下。一声惊雷终于在云层中炸响。
第五十四章·路在何方
大雨瓢泼而下,似破堤的洪流,携着万钧之力,势要席卷整个天地。齐治平匆匆抹了把脸。红旗西路以东直到奇山脚下,整片都是兖中人通常所说的奇山居民区,也就是从前老城区的南部。其内皆是建成七八年以上的建筑,开放式小区,巷子修得错综复杂,又密又窄。平素开车进去尚要打起十万分的小心,如今夜深雨大,前照灯一亮,只见满眼飞瀑,根本辨不清路况。
齐治平心中发急,索性将车停在路边,自己兜着外套一罩便往巷内疾奔。等终于准确找进楼道,一身行头早已淋得半透,雨水顺着发梢衣脚溪流般地往下淌,也分不清哪里干着哪里湿着。齐治平大致控了两下,见毫无成效,索性不管那许多,径自上楼。
走廊无人,好像掏空的海螺,空荡荡地回旋着暴雨砸击大地的闷响。齐治平几步冲上四楼,按响门铃。屋内没人应声,只有胸腔里急促的呼吸声和着窗外哗哗雨声,内外夹击地冲击着耳膜。空气潮湿得似乎能一把拧出水来,其间翻涌着泥土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漂浮着的、有别于土腥味的气息。
齐治平心里一沉,整个人反倒冷静下来,一边继续按铃,一边摸出手机给宋初打电话。来电铃声在屋内响起,虽被雨声遮住大半,还是清晰地透过房门传入耳中。屋中依然没有回应——出事儿了。
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心沉到最底,反而像积滞的土壤,彻底沉着下来。齐治平甩了甩尚在滴水的头发,就着房门扶手拽了一把,不出意料地听到锁芯相扣的脆响。防盗门是早几年的大众款式,外开式,弹子锁,对于内行人来说,撬开并不费力。但眼下事发仓促,一时间实在难以找到合适的工具,齐治平锁紧眉头,双手毫无目的的把周身口袋拍了一遍,蓦地想起什么,抓出右兜一串钥匙。
刑警队里不少人粗通开锁,也都喜欢在钥匙上挂点儿零七碎八的东西。齐治平的钥匙环上就有个EDC多用工具,说白了其实就是个设计得略显新巧的多边形金属条,开瓶、起钉、拧螺丝这些活倒是都能干,不过实在小得不趁手,也就只当装饰挂着,时间一长甚至连主人自己都不记得。金属条前端形似一字螺丝批的部分刚好伸进锁孔,仗着知悉原理和从前有限的几次实践,再拼上一半巧劲儿一半蛮力,伫立在眼前的防盗门倒还真让他给打开了。
房门一开,空气中的血腥气骤然浓烈起来。齐治平几步抢进屋内,就见宋初卧倒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打眼看不出伤在哪里,只是身下聚了大滩鲜血。齐治平锁紧眉头,上前摸了摸他颈部的脉搏。手下的肌肤尚还温热,却已没有一丝跳动的迹象——人已经死了,就在这脚前脚后的功夫。
齐治平就着他的肩头,微微翻开尸身。宋初穿着件浅色毛衣,正面已经被血液浸透,饶是如此,仍能一眼看到胸腹处横着五六道触目惊心的刀口。刀口分布凌乱,入体甚深,看得出行凶者不是老手,但下手毒辣,目的明确:就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宋初虽然一贯不着调,但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个顽劣的孩子,招人恨不假,却不招仇;又或者说,他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般可怜的存在——不能指望有多么体面、多大出息,但总算可以好好赖活着。
齐治平怜悯地看着眼前被生命无情遗弃的躯体,忍不住摇了摇头,起身向里间迈出两步。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但里屋的衣柜、抽屉皆有缝隙未曾合拢,甚至明面上的摆件也明显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不过笔记本电脑还在卧室亮着屏幕,手机也放在桌上。屋里有没有现金一时看不出来,可放着这两样还算值钱的东西不动,基本就可以排除劫财的可能。再加上之前那个电话,事情显而易见:不是为情、为仇或者为财,只怪宋初千不该万不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把它拿了出来。
看此情形,凶手应是用某种办法骗开房门,在宋初毫无准备下突然行凶,然后撂下尸体,进屋翻找东西。然而先前宋初本人已有警觉,且齐治平也嘱咐过他不要出门,这种情况下,什么人能让宋初毫无防备地开门?误会,除非是时间太过巧合,加上适当误导,让他把将敲门的人当成前来保护的警员。那么凶手至少有三个人,成年男子或长相老成的青少年。老式居民楼的隔音并不好,或许早在宋初于电话里叫嚷求救的时候,这些要命的刽子手就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齐治平恨恨地反身照墙捶了一拳。下一刻,他的眼前霍然一亮。站在方才的角度,视线被探出的墙壁阻隔,仅能看到床尾半边,而此时面对相反的方向,他分明看见被拉开的床头柜抽屉就那么明明白白大敞着,根本不曾推回!一个念头猝然劈进脑海:凶手必然是在翻找东西的过程中突然受到惊扰,顾不得将一切回归原位就仓皇离开。暴雨天里,屋中人会尽量避免外出,屋外人更应就近躲避,凶手选择这个时间动手,本不该被打扰。况且他非常肯定,自己一路赶来,尤其在直通的巷口和楼道下,绝对没有看到其他人——如果是这样,凶手有多大的可能还留在这栋楼里?
思绪所及,猝然转身,余光透过防盗门半掩的缝隙,不早不晚地捕捉到两道一闪而过的人影。几乎同时,齐治平浓眉一立,身形骤拔,跟着抢出门去:“站住!”
顾宁是被骤然擦亮的闪电和随之从天边翻滚而来的雷声惊醒的,他下意识地抚了抚额头,站起身来。屋里的挂钟正指向夜里十一点。这一觉睡得不长,却是几日来难得踏实的一回。窗外夜幕中泛起红蓝交织的霓虹,顾宁略觉诧异地向窗边靠近几步,就见楼下三四辆警车闪着警报,正候在警局正门口。楼道里传来匆急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奔着着器械室去的。
全兖中的公安,半夜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刑警队,估只有缉毒和特警,但三者并不在同一片办公区工作,而今这缘由多半还是在刑警队自己身上。顾宁粗略地拢了拢头发,打算给齐治平去个电话,问问出了什么事,往兜里一摸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走的时候将手机落在办公室里,一时懒得绕路,直接出门向着器械室方向走去。
刚绕过一个拐角,迎面就见秦楠几人拿着配枪,疾步奔向楼下。撞见顾宁,对面也颇为意外,当下便道:“顾队,你没跟齐队一起?”
顾宁未答,但皱眉问道:“怎么了?”
“宋初有证据,邓玉华要杀人灭口,齐队已经过去了……”秦楠说着摇了摇头,齐治平在电话里说得简短,具体情形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加之时间紧促,无暇应证,便捡着知道的几句匆忙说道。
顾宁原只当自己休息的这段时间出了别的案子,却不想他骤然提及宋初和邓玉华,当下眉头愈发紧蹙,不等说完便又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楠看一眼手表,迅速回答:“二十分钟前。”雨下得太急,街上出租车都已不多,几人光来到局里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正说着,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秦楠扫了眼提示,立刻接起电话:“齐队。”
电话那头噪声很大,听得出对方是特意抬高了嗓音,才将声音从一片哗哗的雨声中□□:“楠子,通知队里其他人,守住奇山周围交通口,嫌犯三人,男性,中等身高,两个偏分一个子弹头,没有带伞,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十分钟,十分钟内必须全部到位,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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