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米浑然不觉,只当两人都太过忙碌,不巧错开了,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抖露道:“傍晚吧,我和范大哥走的时候还看他从器械室出来,打了个招呼。”
齐治平眉头锁得更紧:“他没说要去哪儿?”
“没有。”汤小米摇头,“他今晚也没去医院,我还以为是这面行动呢!”说着声音下意识地拖长,似乎有什么念头在将悟未悟间快速略过,“齐队,怎么了?”
齐治平不动声色地摇头:“没什么,就问问,这两天医院那边还得多麻烦你。”
提起医院,汤小米的神色黯淡下去,也不再纠结方才的疑惑,只垂眼应道:“齐队放心吧,我知道的。”
齐治平点点头,目送汤小米走出大厅,旋即掏出手机给顾宁打电话。拨号的规律声响在耳边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齐治平皱了皱眉,又抓起厅里座机,用内线打去器材室。
警局器材室存放各种警械,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守卫。齐治平一个电话过去,略花了点儿心思便从管理员那儿套出话来:顾宁一小时前刚领走了自己的配枪。
齐治平心里“咯噔”一跳。从昨夜事出起,顾宁就一直守在医院,如今却突然回到队里,并取走枪支,再迟钝的人也该猜到他会去哪儿、要干什么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齐治平打赌邹凯一定会出现,且顾宁绝不会轻易放手——他是在玩火。
然而汤小米和器械室都说不清顾宁具体是几时离开的,这个时候,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无数设想决堤般涌进脑海,齐治平一边取出锁在抽屉里的枪械,一边拨通手机,不等那边出声便急声吩咐:“秦楠,叫上几个身手好的,拿着枪,去顾宁家,要快!”
第四十六章·功亏一篑
夜色铺展开来,森沉如一片碾不开、化不透的浓墨。零星几处人家的灯光,仿佛沧海巨澜间的船灯,很快泯然不见。
顾宁是摸着黑回家的。头顶就有一盏照亮的节能灯,向前迈出三步,帖附壁纸的背景墙边也有客厅大灯的开关,他却偏偏一点儿不碰这些唾手可得的光源——顾宁很清楚,在这片黑暗中,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关切地盯着这里,打开灯无异于广而告之,有人来了。
窗外路灯的光亮柔和而昏黄,似黑甜乡中情人温柔的低语。可这灯光照不进屋里。这个深夜中沉睡的居室,就像苍茫寰宇中神秘而无情的黑洞,藏身于最阴暗的角落,吞噬一切妄图靠近的光明。然而这夜色里,却似有一缕未曾散尽的天光,无声无形,堪堪够人在黑暗里勉强分辨一个个峤楞的剪影。
顾宁在厅内站定,衣料轻微的摩擦声归于平静,只剩下绵长、深沉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像城北海水的低吟,有生之年,不停不息。刑警队的勘察并没有改变现场物品位置,整个住房里保持着失窃后杂乱不堪的样貌。顾宁四下打量了一遍,熟练地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迈开步子:木质沙发的软垫被人翻开后匆忙扔回原处;茶几上下托盘、盒盖凌乱地散成一片;悬挂式电视下的小型推拉柜中本放满了光盘和磁带,如今倒是空空如也。此外卧室、书屋、厨房,甚至卫生间,无一幸免地被人翻动得一片狼藉。
——正如队里勘察照片所显示的一样。顾宁冷眼看着,抿住了嘴唇。下午的时候纪洁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老天保佑,检查后暂时没有发现问题,而其本人除了恶心、头晕等脑震荡常见症状,也无其他不良反应。顾宁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自然也再回避不了那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顾建业死前,究竟往家里带回了什么东西?
纪洁说,顾建业藏的什么她并不十分清楚。
她本不是个好奇的女人,在现实生活之外,她还有一个丰富的精神世界,装着她的音乐、她的幻想。这样的人徜徉于自己的世界,也懂得给他人留出空间;在另一层面上又好似蒲苇,哪怕再过柔弱,大风刮来时也能于精神中寻得安慰,反而坚韧不折。所以顾建业死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挺不住,可偏偏是她一切如常。顾宁曾担心她过于思念伴侣,无法直视现实,后来才知道其实她才是最明白的那个,便只能安慰似的想,若仅仅这样,也不是不好。
纪洁说,顾建业生前,只嘱咐过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客厅的十字绣再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
顾宁家沙发背靠的墙上,的确挂着一张大幅装饰画。那时纪洁一度迷上绣十字绣,加上养病期间也清闲,半年多点的时间就绣出两份大幅的风景画,挑了件好的让顾建业找人裱起来挂到客厅,甚至还玩笑说,照这进度,日后攒的多了,都裱起来,每季换不重样的看。顾建业自然满口答应,说事情放心交给他,有多少就挂多少。
顾建业宠纪洁,又素来说到做到,不过一幅画的事,别说只是较为沉重,搬运麻烦了点儿,哪怕再难上许多,也没有不随着她的道理。所以在他将偌大的画框亲自挂好,特意嘱咐那番话时,纪洁就有所察觉,只是遵照一贯的做法,工作上的事绝不多问罢了。
后来没过多久,顾建业就出了事,前后巧得让人心疑。紧接着,从没进过人的家里连着遭了两次贼。钱倒是丢得不多,物品也没被翻乱,但仔细如纪洁还是看出来了:有人想在顾家找东西。她自己也曾勉力翻着那副裱好的绣画看过,背面是完全一体的纸板,藏不了什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东西从一开始就裱进了画里,或许是一张纸,或者是其他什么轻薄的东西。
要想拿走东西就必须破坏已经裱好的绣画,那些人大概不会想到顾建业能把东西放在这么显而易见又不易拿取的地方,何况一切尚不明朗,也总不至于真不管不顾地闯进民居砸了画框。纪洁也是盯了那幅画好些日子,才看出端倪:顾建业藏的是一张光盘。说来也巧,光盘大小与画中马车车轮相仿,装裱中虽有些微突起,却恰与周匝为凸显立体感的阴影相合,若非这绣画是她亲手绣起,又看了这许久,其中玄妙倒真无从察觉。
而那之前也正是顾建业一反常态地主动接触敬旗公司,陆续往家里拿东西的时候。那些东西顾建业只让她原封不动地放着,纪洁不问,却也不傻。到后来顾建业蹊跷死去,顾宁又刚刚毕业回国,外人自然要防着,警局里那些旧日里的熟人也不敢全信。纪洁毕竟没经过事,心知有异却无法反击,所以只能回避。可顾宁终究还是执意当了警察,纪洁索性借着母子吵架失和的由头,频繁出差。家中不常住人,她装傻,顾宁又毫不知情,纵然真相会随着时间淹没,可于家人,总是安全的。
只是这世上偏有许多近乎注定的因果。她想躲,她的儿子却非要逆流而上,于是事情在三年后,仍旧到了这一步。纪洁不是能拿事的人,当年她拗不过顾建业,如今同样拿顾宁无可奈何。或许连老天也不想让这个秘密沉寂吧!许多念头转瞬闪过脑海,归于沉寂。四下静谧,偶有临近街道的车响声,未等传近,便消散在暗涌般深不见底的夜色里。
顾宁缓步走到沙发前,屈膝半跪下来,双手稳稳拖住画框底边。证据嵌在笨重的装饰画里,于对方不便,于己也是格外麻烦。他不由在黑暗里默默蹙起眉头。双臂的力量徐缓增加,身后隐约响动了几下,不等反应,一个冰冷坚硬的管口已猝不及防地抵上后腰,接着沙哑的低喝便在耳边炸响:“别动!”
顾宁身影顿僵,与此同时,安放在腋下的手/枪也被人在第一时间熟练地卸下,脆生生扔在茶几上。手上本能一松,画框落回挂钉,发出沉重的闷响。静谧的夜里,陌生的声音,背对的来客。顾宁心里却明镜般地清楚:身后这个人除了邹凯不做他想。“有人进来我不可能听不到。”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听来似诧异,又似了然,“你早就来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似料定顾宁再无翻盘的机会,沉声说道:“没错,我知道你今晚一定会回来,天没黑就在等了。”
背后的枪口又向前顶了顶,在这个位置上,出膛的子弹可以轻易撕碎他的肝脏,随之而来的大量失血会在几分钟里要了他的命。这是显而易见的警告,邹凯不是裴安民,他不计后果,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后果。顾宁僵直着腰背,须臾,认命似地说道:“所以昨晚你留了手,就是想让我主动把东西找出来。你清楚,我妈出事了,我家又进了人,我一定坐不住。”说着,略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心反抗,然后缓慢回身,离开沙发,向电视机一侧的背景墙退去。
冷硬的枪口一直跟着要害,顾宁恍若不觉,只一步一步走着,缓慢却平稳。邹凯等得不耐烦,一把攥住顾宁领子,威胁般地催促道:“少啰嗦,把东西拿出来,别玩花样,知道吗?”
顾宁由他抓着,听闻此言,好笑似的轻嗤一声,接道:“我学鉴识的,你干特警的,我本来就不是对手,能玩什么花样——还是说,你离开部队太久,不行了?”这话说得半褒半贬,有意挑动起邹凯的情绪,却又在其将恼未恼之际紧接着正色,“我要开灯。”
相似小说推荐
-
[古穿今]静好 (经年未醒)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6-03-09古代的宫女静琬为了逃命误入迷津,走到了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一穷二白还饥寒交迫,就在...
-
恶魔儿子霸道爹地 (古幸铃) 潇湘VIP2016-03-14完结苏晓月,一名小小的幼师,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名师,桃李满天下。可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