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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游 完结+番外 (南山孟姜)


  审讯室中又一次陷入沉默。再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当所有真相都摊开在阳光下,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反而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顾宁低头看着桌面,徒然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立言摇头失笑:“我这辈子好日子坏日子都过过,好事坏事也都干过,够本了。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再没人能看着他了。”
  顾宁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回应。只是站起身来,一直走到门边,扔下一句:“宋初的人生也是他自己选的。”言罢,转身出门。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却从大地四处亮起,好似不断聚拢的萤火,终于连成一片熠熠辉煌的灯海。身后的房门咔哒响了一声,顾宁转头,就见齐治平穿着一身贴合的制服,无声在自己身侧站定:“怎么不接着审了?”
  “他要求休息,省厅领导都在场,我总不能来疲劳审讯吧!”齐治平耸耸肩,就势往墙边一靠,“也不差这个把钟头了,明日提审,他背后的公司、邹凯的下落,这些迟早都要敲出来。”
  走廊里的灯光被肩头徽章折射出来,清澈而又锐利。顾宁缄默着,半响,突然笑了:“你相信吗,我其实能理解宋初。小时候我爸和他爸都忙,太忙了,就好像家里只是个落脚的旅店。我以为他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这个家,所以拼命把一切做到最好,就只为让他多留一会儿,多夸我一句,可是收效甚微。”
  说着不等齐治平回应什么,便又摇头:“宋初他不过是走了另一个极端,他到处闯祸,经常是他爸还在班上,就被电话叫回来善后。不过说起来,那时候似乎的确管用。可后来,就成了恶性循环。也罢,都不容易。”
  齐治平也不接话,无言地站立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这面也就剩收尾的活儿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估计过不了两天,就能回队了。”说罢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方才没话找话般地说道:“好在事情都过去了。”
  顾宁没有动身。他迎着齐治平的视线,静静回望过去,目光依旧深邃,一如窗外无边的夜色:“你说错了,事情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九章·生死有命

  宋立言死了。就在审讯结束后,尚未移交看守所的当天晚上。
  看守的警员说,安排过夜的时候,范敬还提醒他们找间不大但舒适的房间,尤其注意拿开屋里所有尖锐的东西,只是谁也没注意,桌上留了张A4纸。那一晚过得太安静,以至于直到第二天早上,敲门久久不应,大家心道不好,破门而入时,才发现宋立言已经用折出边角的纸张割腕了。流出的血淌了半张床,干涸成浓重的黑紫,人早已僵硬。
  得到消息时,顾宁翻看报纸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旋即归于塑像般的沉寂。存心求死的人,谁也救不了,这个结局顾宁并不意外:无论宋立言做了多少错事,都不能否认他的确曾是一个功勋卓著的好警察,即便晚节不保,也不可能容许自己经受进看守所、上法庭这样的屈辱。
  明丽的阳光正透过医院窗户落进屋里,蒸起报纸上轻微的油墨香味。顾宁抿着嘴,下意识地抚了抚肋下的伤口。从山上回来后,伤处就出现了红肿渗血的情况,他毫不意外地被医生痛骂了一顿,拆除纱布的时间也自然相应推迟。顾宁无奈笑笑,手上已利索地掀开被子,换下病号服,瞅人不备出了门。
  宋立言的身后事是局里准备的,简单得可以用草草来形容。骨灰被安葬在市大同公墓,与古常青等人的墓碑一街之隔。顾宁说不清此刻是一种什么心情,就好像这世上的事从来就不会如斧劈刀削般区分得清清楚楚,他只是觉得,到底认识一场,该来看看。
  天光澄澈得有些刺眼,顾宁抬手遮了遮光,就见满目珍珠白的空荡陵园里站着个人。那人看着尚还年轻,身形瘦长,面色蜡黄,柱了根不锈钢拐杖,侧对他立在宋立言墓前。虽然已经多年不见,顾宁还是一眼认出,这人正是宋初。他默默地走上前去,不出意外地看到宋初扭过头来,一副与宋立言相似的面容扭曲着,谑笑道:“呦,顾宁,猫哭耗子来了?”
  顾宁摇头,神情淡漠得看不出丝毫心绪:“我不是猫,你爸他也不是耗子。”话语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本来想过两天去找你,结果出了这事……”
  “你他娘的还敢来找老子!”对面的人突然暴怒。他的一条腿跛着,剧烈活动下,本能地踉跄了一步,却精准地揪住顾宁衣领:“我老子这样,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顾宁任他抓着,也不反驳,甚至一度被迫扬起头来,脸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你错了,逼他的不是我。放手吧,我不想打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顾宁体态颀长,看着瘦削,其实肌肉匀称。何况毕竟是受过些训练的人,纵然此刻伤病初愈,也是宋初这种早已被酗酒暴食拖累的身板所不能比的。宋初虽恼怒,也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自知跟眼前这人讨不得好,当下狠狠瞪了两眼,猛一甩手,站在旁边喘起粗气。
  顾宁立在原地,从容地整理好领口,这才不紧不慢、卡着节拍般说道:“你还不知情吧?我赌宋局这样的人,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说罢迎上宋初愤怒的目光,声音突然冰冷下来,“他杀了四个人,三名同事,一名器官交易的受害者!就连我,也险些被他害死——这还不算十年里,那些参与器官交易的间接受害者!”
  话未说完,已被对面再次暴怒的声音打断:“你放屁!我老子是英雄,卧过底,缉过毒,一个人翻过深山老林抓回来三四个杀人犯……妈的你一句话就全不算了?”
  顾宁也不急着辩解,只静立一旁,等他一气骂完,方才用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一点点戳开那尚未凝结的伤疤:“你说的也对,他曾经是。如果不是那件事,他现在还是警界的传奇、后辈的标杆、兖中的英雄;他可以安安稳稳、受人尊敬地干到退休,然后过几十年清闲安逸的日子,老后,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会有很多人来祭拜他、追忆他、赞誉他……”
  “别说了!”话虽清淡,一旁听着的宋初却已忍无可忍,自喉咙深处溢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顾宁并不理会,声音依旧缓慢而清晰,每一声清清楚楚,仿佛缓慢碾过的磨盘:“你还记得十年前那场车祸吗?那年你刚满十八,开了他的警车出去喝酒,结果撞死了人——人命啊,不是小事,你就不问问当年这事是怎么平下来的?你就不想知道掩盖一个错误要拿多少个错误做代价?”
  这话说得留了内情,却足够明白。宋初愣了一刻,再次拔高的声音里只剩下惶恐:“老子不想知道!老子没撞人,老子是他亲儿子可他从来就没信过老子!”说到最后,他扯着嘶哑的嗓音,已近乎胡歇斯底里。
  顾宁皱眉看着他,见他突然扔下拐杖,扶着墓碑缓缓蹲坐下去:“我妈死的早,他又老出差,我从小跟我奶长大。人家小孩有爹妈送,就我没有。他们骂我是没爹妈的野孩子,我就跟他们干,打不过也打,一滴眼泪也不掉。可他妈那帮死玩意儿打一拳就哭,到头来,反而人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人!”
  宋初说着,突然无所谓般地笑起来:“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事儿闹大了,我老子就回来了,我就能让他们看看,我他娘的不是野孩子!”他停下来,目光看着顾宁,却好像只望见一片虚空,“后来我奶死了,我也大了,没人管的了,我就交了帮朋友,天天出去找乐子。我不怕,大不了就是把他气回来打一顿,都习惯了,他不回来我他妈还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有这么个儿子!”
  宋初说罢,脱力似的倚着墓碑,却挑起一双上扬的眼角,挑衅地迎上顾宁的视线:“他越嫌我丢脸我就越给他丢脸,对,我就是在赌气。所以我吃喝赌样样来,我就是不嫖,也不糟蹋女孩儿,我起码知道,没精力养就他妈别生!”
  听他张口老子闭口老子,一副强作嚣张的模样,顾宁反而笑不出来,沉默半响,只低声道:“我懂。”
  “你不懂!”宋初咆哮着,踉跄起身,“你还有妈,你少给老子假慈悲,老子不需要同情!”
  “我懂。”顾宁平静地坚持道,“我还知道一个只会唱歌画画的女人,怎么变得能抗水桶、能修电路;知道一个女人一心等着丈夫回来的家有多压抑!”
  顾宁说着,声音却已不自觉地轻微颤抖:“本来就快了,再过几年他就能退休了,不管我回来,还是接他们过去,起码一家人在一块儿。可你爸杀了他!他没死在罪犯手里,却死在自己多年的同事、朋友手里!我们等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一场泡影、一场空!”
  天气晴好,透亮的光束撒落下来,好像九天降下的涤洗污秽的甘霖。顾宁强忍着胸中沸腾的情绪,长长吐出口气,复又平声说道:“没错,我恨他。可我相信他不在乎,哪怕下地狱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放不下你。其实他最后招供的时候,想求我照顾你的,我没答应。走什么路是你宋初自己选的,我没这个权力,更没这个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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