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事实已然证明,顾宁在看守所里的话没有错。藏在兖中警局里的那位,与兖中非法器官交易脱不开关系。岐山枪案是一次,如今又是。可如果查下去呢?
从开始的天沐山温泉,到讯问齐云飞、陷害顾宁、重翻旧案,再到栖梧山医院内/幕,一桩桩一件件细摊开来,似乎都有着济匡集团的影子。齐治平起初还未曾上心,时至今日,却不能不格外留意。如果这一切真是敬旗集团在背后主使,那么目的就非常明确:拉济匡下水,无论成为盟友还是挡箭牌,对它们都是有益无害。
然而齐治平心里更有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不算四年警校,单在特警和刑警队里,他就做了七年多的警察,有敏锐的观察力,也有足够的敏感度。这些念头盘旋在脑海里早已不是一时半刻,只是不敢多问、不敢承认。
齐治平突然有些自责。他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有白手起家的父母,有能力卓著的兄长,还有平庸却负责的大嫂和侄子,所以从小到大他任性自在,毫无负担。其实一直是他在依仗着齐家,可他却从未给齐家出过半点力气,甚至根本不曾真的了解!
许是出神的时间太长,一旁等候着的秦楠已经忍不住提声催问道:“齐队,我们还继续查死者的联络人吗?”
齐治平猛然回神,屈指敲了敲桌子,应道:“查,尤其注意那些平常很少联系,近几日却突然熟络起来的……”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拖长,似乎还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然而不等再安排什么,桌上的手机就突然震响起来。
来电话的是汤小米。山里信号不好,电话断断续续的还夹着杂音,却不难听出那边溢于言表的焦急:“齐队,顾队回去了吗?”
齐治平诧异:“没啊,他不是跟你一路么?”
对面一阵沉寂,稍许就听汤小米肃声道:“坏了,顾队没了……”
齐治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这面搜山刚结束,顾队让我通知山下人回队,可再等我回去就找不着人了,电话不接,之前分批走的几拨也都说没看见他!”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时断时续地响着,齐治平却已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样是搜寻工作没有成效,顾宁铁了心要拿到微监,干脆支开汤小米,自己到事发地附近寻找。
如果搜山的警员的确认真摸过山底和山路上每一片区域,且未存私心,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东西挂在了山崖的某处。依照顾宁的脾气,这会儿只怕已经顺着周沐仁坠崖的线路摸下去了。齐治平抿抿嘴,追问道:“小米,你现在在哪儿?”
话筒里滋啦一声噪响,汤小米的声音夹杂其间:“我就在北坡。”
齐治平果断吩咐:“你看看周科出事儿的地方,有没有一条通往山下的绳索?”
山里似乎又起了风,呼呼的杂音不断传来,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又传来支离破碎地说话声:“崖边歪脖子树上好像是有条绳子……对,是顾队带来的!”
听到这话,齐治平稍稍松了口气,提高声音,语气强硬而坚决:“你待那儿别动,等我过去!”
第三十八章·水落石出
山里的风很大,像狂野的猛兽,嘶吼着要撕碎一切猎物。齐治平赶到时,汤小米正站在富平山北坡路边,山风将她的散发吹起,凌乱地缠成一团。在她身边有棵过人粗的松树,枝叶稀疏焦黄近乎枯萎,然而整个根干却粗壮结实。一根深蓝色登山绳套在靠近树根处,打了个标准的称人结,余下两段绕过路边,垂向崖下。
此际,绳索软趴趴地匍匐在尘埃中,早已没有受力迹象,至于绳索那头如何,崖顶两人谁也没数。齐治平面色阴沉地盯着绳子看了一会儿,扭头冲汤小米大声问道:“给他打过电话吗?”
这里的通讯状况虽然不好,却还能勉强收到些信号。齐治平意思很明确,而今山下的搜寻人员已经悉数撤回,如果这个电话有人接,顾宁自然没事,但倘若无人接听或者干脆关机,那情况恐怕就不容乐观了。
“十分钟前刚打过。”汤小米蹙紧两道弯眉,朔风劲厉,吹着发梢扫到脸上,犹如鞭打。在山顶立久了,连声带都有些发僵,她努力将嗓音抬到最高,只坚持了片刻功夫,便被山风再次吹散。
齐治平拧紧眉头,声音肃厉,不逊于山间劲风:“再打!”几分钟过去,除了沙沙的杂音,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应。汤小米抬起头来,向着几步外齐治平站立的方向,无助地摇了摇头。
从市区到这里,往返一趟就要半天时间,汤小米在风口上站了这么久,看得出也是冷得厉害。齐治平叹口气,缓声道:“我下去看看,你也别在这儿冻着了,回队里等消息吧。”说罢,自顾自地从肩头上取下背包,将登山绳、安全带掏出,就地摆好,接着两下脱掉厚重的冬衣,只穿着里内褐色高领毛衣。
汤小米没动身,小鹿般的明眸死死盯着齐治平一举一动。齐治平被看得颇不自在,终于耐不住宽慰道:“放心,我特警出来的,这点儿家底儿还没丢呢!”话音落定,不等再说什么,就见汤小米神色一变,连忙掏出手机接听。
齐治平隔得稍远,只听到耳边风声凛冽,但看其乍然舒缓下来的神情,心中也猜到几分,当即便问道:“谁?”
抬头的功夫,那边已经笑得眉眼弯弯:“是顾队,说之前没听到电话,马上就往回走了。”
听闻这话,齐治平不由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压在心里的怒火就腾腾顶上头来。大冬天里,深山高崖的,有哪家做完手术还没完全恢复的病人敢这样折腾,这人到底要命不要?当下两步抢上前去,夺过手机怒道:“顾宁你他妈的有病!”
不期齐治平也在旁边,电话那边倒是颇感意外:“你们在哪儿?”
齐治平咬牙:“崖顶!”
对面沉默了一刻,似自知眼下情况糊弄不过去,爽性笑道:“那正好,帮我把绳子收了。”
齐治平憋气,皱眉恨道:“还能喘气就自己滚上来收拾!”说罢还不解气,又紧一句跟道,“顾宁我告诉你,你哪天死了就是自己作的!”
许是自觉理亏,顾宁好脾气地笑着:“我哪儿知道汤小米动作那么快,把你都叫来了……”照量着那边要恼,旋即便岔开话题,正色道,“说认真的,微监我找着了。”
听见“微监”二字,齐治平猛一精神,果然把刚才的不满撂在一边,立时追问道:“怎么样?”
那边没有答复,过了半响,才听一声回应:“损毁得很厉害,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能不能保住。”
电话里的杂音又响起来,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齐治平不由沉默,无言半响,也只能徒然接道:“先回队里吧,回去再说。”
最坏的打算终于还是成了真。周沐仁携带的微型摄像头物理损毁太过严重,技术科想尽办法,勉强修复成型,却也只能重新识别出少量内容。而这其中,除了最后几帧里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和一段含有手表表盘的图像,剩下全是毫无意义的风景。
齐治平托人问遍技术方面的专家,得到的回答皆是:可以尝试性进行技术修复,但成功率低、变数大、费时费力,且即便能够实现技术还原,得到可供辨识的图像,也会因其非原始数据,而难以成为被法庭采信的证据,不建议作为侦查重点。
忙碌几天,眼见真相就在面前,可现实却又一次山穷水尽——这结果任谁都不能接受。案件的侦查仍在继续,可大家心里都有数,到这个份上,找到其他关键证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整个案情讨论会上,顾宁一言不发,最后只要走了微监里残余的文件。
直到三天后的黄昏,这个熬得满眼血丝的人才再次出现在齐治平面前,见面一句话都没有,径直扔下一张打印图片。图像并非十分清晰,甚至带着些微的扭曲,但警局内稍有经历的都不难认出,图中的人正是局长宋立言。
毫无疑问,这张图必然出自已被权威否定了侦查价值的录像中。齐治平猛地站起身,一双眼如金曜石般晶亮得闪出光来:“你还原成功了?”
“不是你看到的人影,是在他出现前后,从周科法医箱包边金属片上截取的。”顾宁摇头纠正。两者从本质上讲大同小异,但相较之下,后者的证明效力确比前者更强。
齐治平将印着图像的纸张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突然意识到什么,神情倏尔复杂起来:“微监里所有的材料,只提取出这一张图?”
顾宁没有接话,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若能用得好,一张也便够了。”
齐治平了然。录像的前半段拍摄到具体时间,正是之前笔录所记,宋、罗二人相继离开,周沐仁在山路上独自前行的时候。眼下这张图片,就好像一层窗户纸,如果没人质疑其证明力,宋立言在这段时间里曾返回到周沐仁身边,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其言论自相矛盾,这局就算破了;但倘若宋立言决意咬牙死扛,必然会拿录像内容在时间上的断点做文章,而他们也确实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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