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厉害,出了门后仗着自己哥哥出色,侄子优秀,在史家也是横着走,比未出阁的时候,说话更是犀利几分。
二夫人心领神会,马上说道:“这事也未必就怨林夫人,我闲下来的时候,还听说自打林夫人生了女儿,林家那个老夫人便做主,把妾侍的药给停了。”
三夫人呆了一呆,她也是大家族的孩子,虽然因为在娘家是独苗,活的简单,但是这么久的时间,脑子也转了过来。
这仨真的不是在坑林家的老夫人?
就算这小姑子和嫂子关系一般,这也未免……
三夫人是个好人,素来天真烂漫,虽然也不喜欢林家老太太的性格,也觉得这事有几分过,但是要让她这么做,还是有些为难。
但是看太太现在这火冒三丈的样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宁云了解太夫人的意思。
林老夫人往京中来信,多半是冲着贾府和当日保媒的太夫人来的,所以太夫人说几句厉害的话,也是应该的。
她娘毕竟是金陵四大家族的人,由她出面,要比二夫人妥当不少。
宁云从来不觉得出嫁的姑娘就不应该管娘家的事,嫁出去的姑娘,和娘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不是当日李家滔天权势,她也未必能在高府站稳脚跟,至于母家犯事抄家,那已经是后话了。
但是她还是眉头轻轻一皱。
虽然出了门的大姑奶奶插手娘家的杂事在国朝屡见不鲜,尤其是高嫁的姑奶奶,甚至还会干预兄弟侄子侄女的婚嫁,但是太夫人这样携雷霆之势的去管娘家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怕还是有别的隐情吧。
但是她把疑问埋在心里,没有问出来。
几人又说了些别的有的没的,太夫人便推辞说头疼,让她们都先下去。
待出了枕霞阁,三夫人低头跟宁云说道:“你先下去读书写字,娘一会儿就过去。”然后扬高了些声量,“二嫂留步。”
她都顾不上数落宁云。
扶着丫鬟都走上拱桥的二夫人闻声一顿,侧头跟丫鬟说了几句,便倚在桥上,等着三夫人过去。
宁云知道这是有体己话要说,便知趣的跟着缤兰走了。
等宁云主仆走远了,三夫人才快步走上了桥,二夫人挽着三夫人的胳膊,两人往亭子里走去。
丫鬟们也落后两人了半步。
走进了亭子,丫鬟们奉上了时新的瓜果,新烹好的茶,一福身,自觉的退了出去,低头垂手的站在亭子外面。
三夫人悠悠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我觉得这事,有几分不妥当。”
二夫人也罕见的正色,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瞥了三夫人一眼,“你也是个傻的,太太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啊。”
说着促狭一笑,“你没看出来吗?太太可是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
气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
她们妯娌之间虽然在一些琐事上不太和睦,但是对于这种连带着史府的大事面前,向来都是联手交心拎得清。
“一会儿我去跟贾府打个招呼,说是家里有些事情,让湘云晚上回来。”二夫人摇了摇头,明珠耳环叮咚作响。
“敏儿表妹素来是贾家老太太的心头肉,又是小女儿,当日贾老太太就单疼这一个,这个时候,听了这么个消息,想必老太太心里也难受,她那口无遮拦的脾气,就少在跟前戳着,惹人心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没那闲心去给她收拾残局。”
三夫人点了点头,没说反对,也没说同意。
二夫人冷笑了一声,当她默许,把这事也轻轻放了过去。
三夫人叹了口气,把话题岔了开,“可是这林家偏偏给我们来了信,这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也难怪太太生气,要是我,早就气了个倒仰。”
“林家的那个老人家,素来就是拎不清。贾家毕竟是在京里,除了爵位外,论官职,也比不上林家。”二夫人有点遗憾的说道,“娘家手长莫及,婆婆又是那么个性子,本来太太是好心,没想到偏偏办了坏事。”
没有娘家撑腰,在婆家,可是寸步难行。
两人默然唏嘘了一阵,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暂且不提。
☆、第4章 送礼学问
自从林老夫人来信后,史府颇为安静了几日。
时节进了十一月份之后,整个京城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三日,根本看不出有放晴的趋势。
因为雪势路滑,加上太夫人头风又犯了,便给几个姑娘放了假,吩咐不必日日早晚都上去请安。
正巧恰逢二夫人父亲赵静生辰,二夫人带兰云回娘家小住。她们娘俩一走,三夫人和太夫人两人一合计,干脆把早上的请安免了,于是这一日天气稍微的晴朗些,宁云便坐在靠窗户的北边炕上,拿着册子,琢磨一个新的绣样。
宁云这一手绣活,是她生母特意找江南有名绣娘教出来的,虽然自打来了这个世界还没动过针线,手艺生疏了不少,但是看上去确实还像那么回事。
缤兰正好端着刚刚煮好的红枣茶走了进来,看见宁云飞线走针,便笑道:“姑娘闲闲吧,小心眼睛。”
宁云把帕子放下,活动活动手腕,对着缤兰一笑,“左右是闲来无聊,呆着没事,就当打发打发时间。”
缤兰把热茶递给宁云,又端上几盘子诸如金丝奶油卷,一口酥之类的点心,配上一碟子蜜瓜,林檎,都是新买回来的洞子货。
她一边摆着,一边笑道:“姑娘自打病好了,还转了性子,若是太太看了,定是欣慰不少,往日太太赶姑娘去学绣花,姑娘还记得吗?姑娘那时是死活都不肯,太太拗不过,只得把供奉师傅打发了。”
宁云抬眸看了缤兰一眼,打量打量缤兰的神色,才说道:“所谓绣艺,不过是求个雅字罢了,闲来无事兴致上来了,绣上两针,也当是修身养性,和描红有异曲同工之处,没有心思求那个强做工干什么?”
缤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雪后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笑着说道:“姑娘说的是,当时太太也说,像我们这种人家,姑娘出嫁后,哪里会有机会动手做活,不做不学也是无伤大雅的。”
宁云用玉签叉起一块蜜瓜,细细的品了品,“今年的瓜倒是不错。”
对于洞子货,甜倒也罢了,就是这脆确实是难得。
缤兰笑嘻嘻的福了福身,“知道姑娘喜欢,下面的哪里敢耽搁,当然把最好的都给挑过来了。”
听见缤兰的话,宁云不由得笑了笑,垂眸看看果盘。
缤兰到底是个丫鬟,有些事情想不了那么多。
哪里是看她喜欢,是二夫人走了,现在三夫人管家吧。
记得昔日在李府,最好的东西,都是先济着继母生的妹妹,轮到她的时候,不说是别人挑剩下了,也差不多。
就是前几日的东西,成色也差上几分。
她突然有几分沮丧。
迎高踩低,一双富贵眼,还真是世家大户的通病。
缤兰发觉宁云的沉默,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有问题,加上自从姑娘病好后喜欢发呆,也没细想,捧着托盘要出去。
她正要出去,几个穿着掐牙背心的丫鬟笑嘻嘻的进来通报说:“大姑娘来了。”
宁云撂下茶盅,“快请进来。”
心里也有几分纳闷,湘云和三房素来走的不算是太近,尤其是当日晚上被她母亲叫了回来后,和三房关系更是生疏几分,今天这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正想着,便听见湘云说道:“三妹妹忙着吗?不打扰吧。”
宁云笑着起身把湘云往上座上让,“大姐说的哪里话,我正闷的不行,巴不得有人能来陪着说会子话呢。”回头又吩咐缤兰看茶。
湘云已经是七八岁的年纪,虽然身量小,但是也算是长开了,有几分清秀,还有几分男孩子气在里头。
宁云一扫湘云的打扮。
大红羽绸披风,藕荷色滚边绣葡萄的织金裙,滚边遍地刺绣褙子,侯府姑娘应有的服饰一样不曾少。
她没少听见别人私下嘀咕二伯母苛待湘云,日日做针线活做到半夜,但是光从衣服上看,不得不说二伯母确实是会做人。
有几分她继母的架势。
如果不想撕破脸,湘云就只得和当日的自己一样,吃下这个哑巴亏。
想着,宁云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湘云那么心大,面对别人的苛待,能嘀咕一阵子就算了。
“雪这么大,我们一会出去玩吧,你不知道,我上次去祖姑母家里,”湘云自顾自的说上了,她素来话多,看见宁云炕桌上的点心,便想起了自己的贾府一行。
“我偷偷的叫珍珠把二哥哥的衣服找来,扮成个小子,祖姑母居然没看出来,我就这样混了出去,在院子里玩扑雪人,那天下午的那场雪还没这几天的大呢。”
说着,又央求宁云,“好妹妹,一会和我出去玩吧。”
宁云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拿帕子一唬湘云,“多大了,还和个半大小子似的,雪那么薄,还扑雪人,真是服了你了,不疼吗?”
然后她有几分正色,“大姐,你今年都八岁了,我记得,男女七岁坐不同席,你去一趟祖姑母家里,就和表兄厮混,也难怪我娘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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