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出门时挂在脖子上的小口袋没有了,一并不见了的,还有安睿的小枕头。
夏婉淑坐在沙发上抹眼泪:“你说睿睿这孩子,我起来的时候瞧着他还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怎么说会儿话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呢,我们家大门这样高,难不成睿睿从天上飞出去了不成?”
安裴雄将眉间挤出了个川字,沉吟片刻:“婉淑,我们家有狗洞是吧?”
众人霍然明朗,急急涌向后院拖拖时常出入的洞子,施洛辰矮身蹲在洞口,用手比量了一下,安睿的小身子完全可以从这里挤出去。
夏婉淑瞧着施洛辰的动作,将将止住的泪又倾泻了:“昨天晚上那么冷,天那么黑,睿睿这孩子只穿了睡衣,怎么这样淘气?”
施洛辰深邃的眸起起伏伏:“睿睿他或许昨天晚上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这个秋,与气爽不怎么沾边,反倒有点像雨季时节,三天两头的淅淅沥沥,鲜少见到阳光。
安柔睁开干涩的眼皮,昨夜施洛辰走后,她在床上辗转了很久,直到周遭的一切渐渐分明,才恹恹睡了。
然后,在每天固定的时间醒来,一半的思绪还残留在梦境中,不及完全回神,只是条件反射的:“尼尔斯,早安!”
这些日子总会做梦,昨晚更甚,梦里多半都是施洛辰的脸,或悲或喜,或对着她咆哮,掐着她的肩膀问她爱不爱他,他拿真心跟她换实意,她这个没心的女人,不回应他也便罢了,反倒要将他的真心拿来狠狠践踏,吼完她,又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低低的哀求,让她不要抛弃他。
她张口结舌,再然后,施洛辰那张脸就换成了安睿的小脸。
安睿抱着他的小枕头,大眼睛里包着泪,一遍遍的问她:“妈妈,你不是和我打过勾勾的么?说好了一百年都不许变,妈妈告诉我做人一定要说话算数,可妈妈自己说话都不算数……”
即便是梦境中,可这样的指责,还是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戳在她的心口窝子上,痛得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坐起身子,蹙眉捧心,偏过头看着身侧一动不动的男子,喃喃的问:“尼尔斯,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他能告诉她,她也不必这样难捱了。
酸涩的笑了笑,撩开床幔,起身下床,来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阴霾,幽幽的叹:“我没听错,果真又下雨了,这个季节怎么会这样多的雨呢?难道老天果真如此应景,阴晴也要随着大家的心境来?”
叹息过后,便开始了又一天的忙碌,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洗漱更衣,拧了温毛巾替尼尔斯擦脸,然后去开门,等着特护过来帮忙给尼尔斯翻身,做全身按摩。
只是没曾想,推开门之后,愕然的瞧见蹲坐在门口的拖拖,身上湿漉漉的,处处泥污。
安柔心一揪,禁不住开口:“拖拖,你怎么来了?”
拖拖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对着安柔低低的呜咽。
安柔的心被拖拖这一阵呜咽给撕扯得皱巴巴的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她自动开机的电话传来熟悉的铃声,安柔连忙回身去接。
是夏婉淑打来了,夹杂着浓重的鼻音:“柔柔,睿睿他……”
老半天没有下文,安柔感觉自己心跳得明显脱轨,忍不住问上一句:“睿睿他怎么了?”
夏婉淑就在电话那头止不住的抽噎出声:“睿睿他昨天晚上不见了。”
安柔止不住的尖叫出声:“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夏婉淑如实陈述:“洛辰昨天晚上过来,他说你要给承志生孩子,我说你这疯丫头是不打算要命了,大概是被睿睿听见了,等我们说完之后,洛辰去你的房间,就发现睿睿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
安柔的电话慢慢从手里脱了出来,然后掉落在地上,电话里夏婉淑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唤着她:“柔柔,你在没在听?”
安柔浑然不知,仍保持着将手擎在耳边的姿势,脑子里一遍遍的回荡着梦里安睿的质疑:“妈妈你不是和我打过勾勾的么……”
病房的门虚掩着,安柔先前去接电话,拖拖就蹲坐在门口安安分分的等着她。
可等了老半天不见安柔出来,也没听见病房里有其他的声音传出来,拖拖便坐不住了,试探着伸出爪子推开了门,瞧见安柔的电话落在地上,而她本人则站在那里木然的发呆。
拖拖低低的呜呼了一声,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先是叼起掉在地上的电话重新摆回到了床头柜上,随即一口叼住安柔的裤腿就往门外拖去。
安柔被拖拖这一扥,豁然开朗,低了头,声音颤抖的问:“拖拖,睿睿是和你一起离家出走的对么?”
拖拖眨巴眨巴水分饱和的眼,然后更卖力的拖着安柔向门口方向走去。
刚推开门,就瞧见一脸憔悴的施洛辰抬着手,端着正欲敲门的姿势:“柔柔,睿睿……”
在安家找不到睿睿,施洛辰急忙驱车赶到医院,他和夏婉淑同时想到安柔,只不过夏婉淑是打电话,而他却是亲自来。
因为了解安柔一旦得知安睿不见了,肯定会着急,他陪在她身边,会让她感觉踏实些,所以他急忙赶来了。
只是不等将消息告诉安柔,就瞧见了脏兮兮的拖拖,眼睛一亮,蹲下身子,像同小孩子说话一般柔声哄问着拖拖:“拖拖,你知道睿睿在哪里对不对?”
拖拖瞪着圆眼睛对着施洛辰,又是一声呜呼,随即松开安柔的裤腿子,撒开腿就往门外跑去。
安柔和施洛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未置一词,跟着追跑了出去。
在电梯口瞧见了特护,安柔匆匆的交待了一句,就继续去追施洛辰了。
拖拖的身子短小,触不到电梯按键,它是一层层的爬上来的。
是以下楼还打算走楼梯,施洛辰将它拉进了电梯,它就扒着电梯门呜咽,很是躁动的模样。
中途有人打开了电梯,拖拖立刻叼住安柔的裤腿往外拖。
安柔和施洛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随着拖拖迈出了电梯。
这里是二十二层,他们随着拖拖又往下走了两层后,看见蜷曲在平台一角的小小人影。
头发打着缕,在这样泛着秋寒的夜里,安睿身上只穿了件睡衣,像拖拖一样湿乎乎、脏兮兮的,隐约可见怀中抱着他的小枕头。
安柔瞬间崩溃,这里距离安家若是开车,并不是很远,可换做步行,单以成人的速度,至少也得三四个小时,何况是个小孩子。
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可安睿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睡着了。
安柔冲了过去,看着安睿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小脸也泛着可疑的红,在安柔抱紧他身子的一瞬间,安睿含糊不清的呢喃了句:“妈妈,睿睿听话,妈妈不要抛弃睿睿。”
章节目录 v79 代孕妈妈
听了这一句,安柔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施洛辰眨巴着眼睛别开了视线。--
安柔伏在安睿耳畔小声的呢喃:“睿睿,妈妈在这里。”
老半天,安睿浓密潮湿的睫毛扑扇了扇,慢慢的睁开,瞧见果真是安柔,顷刻嚎啕出声,将小脑袋往安柔怀里钻,边钻边说:“妈妈,我走不动了。”
安柔软语回他:“妈妈抱你。”
安睿接着又问了一句:“妈妈,你和睿睿拉过勾的,你不可以黄牛。”
安柔遂默了。
安睿彻底病了,淋了一夜的雨又步行了那么久,高烧不退。
拖拖也病了,恹恹的,由福嫂陪着去宠物医院吊水。
郁千帆赶来之后,心疼的问:“这小子,怎么不打个车来,就算身上没钱,也可以到地方付款啊?”
安柔没什么精神的说:“以前我很忙,没多少时间看着他,又怕他被人给拐走了,总拿那些跟陌生人走,上陌生人的车的案例给他看,夜里他一般都不出门的,再者说,夜里一个四岁半的小男孩独自搭车,想一想就很容易出现问题,不是么?”
换做平日,郁千帆肯定又要调侃几句安睿这性子还真像施洛辰。
戴静蓉死的那年,施洛辰就半夜离家出走过,也不搭车,步行很远很远,从半夜走到天亮。
只不过安睿比他还狠,施洛辰那个时候都十七了,而安睿才四岁半。
施洛辰那个时候只是不穿鞋而已,而安睿却是仅着睡衣冒着秋雨走了那么老远……想想就让人后怕,谁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夏婉淑一双眼肿的像核桃一样,见了安睿,紧攥着他的小手,一遍遍的念叨:“造孽!”
贵婶也来了,带着施奶奶。
施奶奶好像恢复了正常,被贵婶推到安睿病床前,只是老泪纵横的唤:“睿睿,你可别吓唬太奶奶。”
就在大家以为施奶奶终于康复了之后,没想到她偏过头看见施洛辰,竟恨恨的责骂道:“伯安你这畜生,什么麻烦事都是你搞出来的,如果我的乖乖曾孙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告诉静蓉当初你是怎么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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