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跟班立刻进了李政的船舱里,立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音。
领头的拽住老刘叔的衣领,将他一摔,说:”你,进取拿钱!”又不屑地瞪向李政,”你个怂货!”
船舱内,欣欣怒气冲冲:”他们是坏人!他们又欺负爸爸!”
周焱拉着她的胳膊,安抚她:”欣欣别怕。””我不怕!”欣欣红着眼喊,”他们太坏了!”
周焱拿出手机:”我来报警。”
数字还没按完,欣欣突然朝门口跑去,周焱一惊,连忙追上去:”欣欣!”
这孩子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冲到了外面,大喊一声:”你们这些坏人,不要欺负我爸爸,我杀了你们!”
人的爆发力无限大,即使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怒极时的冲劲,也能将一个成年男人撞落到河里。
一个跟班”噗通”一声,尖叫落水。
欣欣收势不稳,竟跟着对方一起落了水。
从跑出船舱到落河,一切只有短短几秒。”欣欣——””欣欣——”
李政说了声:”我操|你妈!”一脚踹了过去,将领头的掀翻在地。
场面顿时失控,几人围殴过来,拳头直冲李政,老刘叔跳下了河去救欣欣,周焱扑到甲板边上,焦急地看着黑黝黝的水面。
水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那人似乎想爬上船,力大无穷,周焱惊叫,一下子就被对方拽下了河,那人却借力爬上了甲板,气喘吁吁,揉着突然抽筋的腿,顾不得被他拽下河的女人。
墨绿色的河水,夜晚只剩下一片黑。
周焱鼻腔进水,奋力扑腾,四肢却越扑越沉,水从耳鼻嘴里挤进去,她没有办法求救,水面离她越来越远,甲板上的打斗声也越来越轻。
她想到那一年父亲突然离世。
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周焱缓缓闭上双眼,四肢在水中舒展漂浮。
河面,水花溅起,黑暗中,一道影子徐徐而来,拉住周焱的衣领,带着她游向光处。
出了水面,湿淋淋的老刘叔帮着拉人上来。周焱双眼紧闭,不知生死,那帮人再也无心恋战求财,带着一身伤,慌慌张张的上了自己的小船,快速消失不见。
周焱躺在甲板上,长发披散,浅灰色的t恤浸水后变得贴身透明,衣下纤细的腰身和圆润的胸部再也没有了遮掩。
这刻却无人在意。
老刘叔一脸紧张,被吓到的欣欣不停抽泣着。
那人却面无表情,两掌叠交,按在周焱的胸口,一下一下,想让她心脏跳动起来,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抬起她的下巴,贴上她的嘴唇,将空气渡给她。沾着水的湿润空气一下又一下被人送进去,四瓣唇紧紧相贴,又松开,那人再按几次她的胸口,然后又俯下头贴上她的嘴唇,水珠滚落到眼睛里,连擦也来不及擦,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突然呛出了一口水。
李政瘫坐在地,平复呼吸,盯着地上那人看。过了会儿,他脱下湿答答的t恤,随手扔到了甲板上,打横抱起地上的人。
跨着大步,步履稳健,身上不知是汗是水,随着他的步伐,顺着他的胸口缓缓滑落。
头顶月光盈盈,他跨到了对面的甲板上,将怀里的人送入卧室,放上床。
月光溢进来,那破窗户上的泥块都被床上这人擦干净了,没开灯的房间,那人苍白的小脸和湿漉漉的身体被照得清清楚楚。
李政站了一会儿,折身去厕所端出了一个脸盆,脸盆里热气腾腾。他拧了毛巾,替床上的人擦脸擦脖子擦胳膊,然后扶起她,将她身上透明的t恤脱了下来,扔到地上,再脱了湿透的牛仔短裤。
躺着的人半梦半醒,意识不清,只看见一具赤|裸的胸膛,上面附着水珠。
站着的人将温热的毛巾贴上她的胸口、腹脐,再往下,将脏污的河水一一擦拭。
一寸月光,一寸莹白。寂夜中,似乎有什么在静静流泻开来。
擦完了,李政用毛巾毯将她裹住,打横抱进里间卧室,放上床。回到厕所,冲了一个凉水澡,出来之后,他才把灯打开。
下午干干净净的屋子,不过几个小时,就成了一片狼藉。
白费力,徒劳功,一切都没有改变。
李政无视地面,一头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下了地,走进里间,没开灯,就着微弱的光线,探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感冒加落水,湿衣服脱得及时,可还是发烫了。
李政去到边上的船,敲了敲门。
老刘叔已经睡下了,只是一直睡不着,门一开,他立刻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李政说:”她发烧了,我现在就开船,早点赶到码头,你呢?””我天亮了再走,实在没力气了。
李政点点头,向对方拿了点冰块,回到自己船上,给那人敷上,就立刻进了驾驶舱,过了三个小时,回去休息了一会儿,摸了下那几件小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他又进了里间卧室,摸黑给床上的人穿回去。
难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心无杂念,很快就好了。
船开开停停,直到天光大亮,周焱才清醒过来,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阳光,她才再次睁开眼。
脑子从一片空白,到注入一点一点的画面,足足用了她半个钟头。
周焱撑起身体,头痛欲裂,连脸上肌肉都在酸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强自休息了片刻,她才能下地,去厨房泡了两杯盐开水喝下,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力气回到了身体里,她才出了门,慢慢走向驾驶舱。
李政把着方向盘,叼着一根烟。
他对烟不上心,没有瘾头,可有可无,不过烟倒是能让人提神。
他正要换档,余光突然瞥见门外的一道影子,手上稍稍停了一下,才握紧档位,掰了下去。
门开了,他说:”醒了?””嗯……昨天晚上……”周焱想了想,问,”老刘叔和欣欣呢,有没有事,怎么没见到他们的船?”
李政说:”你不如先顾好自己。”
周焱说;”我发烧了。””还算你没烧糊涂。”
过了会儿,周焱问:”报警了吗?”
李政吸了口烟:”报什么警?””昨晚那些黑社会,不用报警?””黑社会?”李政笑了,”那些是河霸。””河霸?””唔,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报警没用,不是第一次了。””噢……”周焱点点头。
周焱体力不济,很快就回去了。
昏昏沉沉的到了下午一两点,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一会儿”喂”,一会儿”周焱”,她睁开眼,听见立在床前的那人跟她说:”去医院?”
周焱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不是太烫,她心里有了数,说:”睡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李政”嗯”了声,也不再管她,随便煮了两碗挂面,一碗给了她。
周焱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进去,吃完了,听见李政说:”我出去一会儿,你睡着。”
周焱点点头。
一睡就睡到天黑,她还是被个孩子的声音叫醒的。”白姐姐!白姐姐!”
周焱迷迷糊糊睁开眼:”欣欣?””白姐姐,你生病啦!””我好多了。”周焱看向完好无缺的小羊角辫,问,”你昨晚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没有,我才不会有事!”欣欣挺胸抬头地说,”我又不是不会游泳,就是一开始呛了水,没有反应过来。”
周焱笑道:”没事就好,你爸爸还下去捞你了,你爸爸呢,有没有事?”
欣欣摇头:”没有!”又点头,”有……”
周焱奇怪:”嗯?”
欣欣气呼呼地说:”昨天半夜,我们家被偷了!”
原来昨天半天,人睡得正熟的时候,老刘叔突然被凳子倒地的声音惊醒,起来一看,就看见一个男人冲了出去,他追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上了一艘小船,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正是几个小时前来勒索他们的河霸。
门被捣破了事小,放在船上的现金丢了,那才是大事。
船舱客厅里,老刘叔老泪纵横:”欣欣她妈当时治病借了很多钱,结果人没救活,家里欠下一屁股债,这点钱是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欣欣明年就念小学了,这点钱不能丢啊!”
李政坐他对面,问:”多少钱?””四万,足足四万块啊!”
李政问:”报警了么?”
老刘叔点头:”报了,可是谁知道那些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连长什么样我都说不清。”
李政也不安慰,也不说上一句”钱没了还能赚,身体气坏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只是陪着沉默一会儿,说:”顺其自然吧……我明天走,也不好帮你。”
老刘叔点点头:”你忙你的,船期不能耽误,我也明天走,明天等到下午看看有没有消息,要不然也不能干等下去。”
李政回到自己船里,那姑娘还没睡,正捧着他的搪瓷杯喝开水。
周焱呛了口水,说:”你回来了?””嗯……正好,你过来一下。”
周焱跟进去。
李政坐到了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大约两千来张,他抽出两张钱,递给周焱:”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