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盘根错节的利益基础,决定了风光无限的表面,是个怎样的走向。
既然能够理解双方的苦衷,她暗下决心,尽量不要伤害任何一方。
一路紧紧牵住养父的手上了生父的车,她温顺乖巧地靠住周刚的胳膊,无限眷恋地说:“爸爸,不论鉴定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十七年养育之恩,要没有你的坚持,就没有小雪这条命。”
说到这里,想到前世种种,她喉头发堵,眼泪无声落下。
周刚的眼圈也有点儿红,不过他拍拍周雪的肩膀说:“说这些干什么,这些年你在家里……我都看在眼里,却又没什么办法。现在你爹找过来,是你的造化,你可别做傻事说傻话,啊?”
周雪点点头,她明白周刚的意思。
经过水远程与周刚的对质,其实已经基本确定周雪就是水远程的女儿。
只是鉴于水远程有不育的诊断记录,所以才必须要做鉴定。
上一世,周雪为此激烈地反抗过,她觉得母亲一生只有过水远程一个男人,还为他自杀,现在大家都能够确定她是吴秀丽的女儿,水家却还要做亲子鉴定,根本就是对死去的母亲的侮辱!
僵持中,周刚怒气冲冲地说:“他的怀疑就是对你妈的侮辱!你去做正是证明她清白的方式,你不做才对不起你妈!”
此话一针见血,毕竟周刚曾经喜欢过吴秀丽很长一段时间,水远程的态度让他也十分火大。
吼完,他强行按住周雪拔了她几根头发去做的鉴定。
父女因此大吵一架,周雪一方面气养父这样把自己往水家推的做法,一方面还不想面对鉴定结果、认下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父,负气跑到闺蜜家住了两天。
直到周刚打电话叫她回去,她开口先问鉴定结果,周刚只叫她回来再说。
那天晚上,水远程请他们一家在饭店吃饭,周刚告诉她:你是水远程的亲生女儿。
水远程当场签了一百万的支票给周家,周刚拒绝,说养她不是为了钱、不是因为她是有钱人的女儿。
但养母任月娥却伸手就把支票接过去,大声嚷嚷:“人家又不在乎这九牛一毛,可你见过这么多钱吗?饭都快吃不上了学什么清高!”
一边说,一边喜得眉眼发亮地拿着支票翻来覆去地看,似乎不能相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
不得不承认,一百万,对这样一个家庭的冲击,是震憾性的,纵然正直如周刚,在这样的境况下,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当时,周雪也被这一百万砸得直发愣:要知道,她之前除去过年基本没买过新衣服,一直都捡姐姐不要的穿。连学校发三好学生的奖励,都要优先分给弟弟。
因为身世的特殊,一直也不受养母待见,从小到大不是打就是骂,还因为怀疑她是周刚跟吴秀丽偷生的,经常威胁周刚,叫把她丢掉,否则离婚。
被任月娥打骂的时候,她无数次地想过有一天,她的亲生父亲突然间像神仙临世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接她回家。
但更多的时候,她恨他不要她,恨他刺激了自己母亲害她自杀,否则她至少有个妈,不至于如果不是周家收养,连条小命都早没了。
所以那顿饭吃完之后,周雪并没有决定跟水远程回家。
三天后,水远程在b城买了一套大房子送给周家,让周家人劝她。
紧接着,生父对她好的同时,周家这边各种亲戚轮番登场地劝她,
以前过年都见不着的一些远方亲戚也突然间冒了出来,还对周雪各种好,送这送那,劝她回家,更有甚者介绍自己儿子给她,说什么亲上加亲。
任月娥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包子铺的所有活计一概不让她帮忙,每天饭菜上桌给她盛好饭,再亲自叫她吃饭,不停地给她洗脑说养她这么大多么多么地操心、多么多么地不容易,说什么对她多么多么地好,连打骂都是因为当亲生女儿看才这样教育,叫她千万不能歪想。
那段时间,周雪真是亚力山大,但一想到母亲惨死、水家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现在是不能生了,才想起来找她,周雪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所以才表现得冷淡。
后来水远程无奈回了s市,却打电话来,说情绪起伏,身体吃不消,生病住了院,叫她哪怕不回水家,过去看他一眼也好。
周雪这才被劝服了。
被周刚带着去了魔都,去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从此留在水家,甚至衣服都没带几件。
但这只是诱她回去的计策,周刚把她留在水家,只身踏上了归程。
想到前世那情绪起伏不定,过得兵慌马乱的几个月,周雪不禁一声叹息,她在心里说:“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绝不能再像当初那样把一切弄得一团糟。”
第10章 故人重逢
跨进医院大门,周雪开口:“等一下。”
几人停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周雪昂头,不卑不亢地说:“我同意做鉴定,如果我真是水家的亲生女儿,我也可以跟你们去魔都。但是,周家永远是我的一个家,b城,永远有我的父母亲人,水先生,这种感情您一定能理解的吧?”
水远程点头:“孩子,周家把你教育得很好!生娘没有养娘大,这种道理我又怎能不懂?我一定会尊重你和养父的感情,而且周刚是我们水家的恩人,水家一定知恩图报。”
这话,说给周雪听,又何尝不是说给周刚听?
周刚立即接话:“这话不敢当,我收养她,不不是为了钱,更不是因为她是你们水家的女儿……当初秀丽死的时候,我只以为这门亲戚永远断路了。”
水远程长长一叹:“都是我的错。”然后转看周雪:“我一定会好好弥补。”
对水远程的感情,曾经一度非常复杂,现在往事重来,周雪难免又有些陷入当初的情绪里,于是,字正腔圆地说:“我不需要弥补,你是给了我生命的人,并不欠我什么。至于我妈,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水远程脸色苍白,目光中的痛楚几乎凝成实质。
周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毕竟,这是她血脉相连的至亲,而且,是在那么大一个家里,唯一真心疼惜她的人。
想到上一世突发心脏病,她却人在国外未能尽孝,想到他临终还想着她几乎没有能力在水家立足,所以立下遗嘱叫佳仪管理公司,却试图把大部分股权都留给她,希望她能坐吃分红,一世无忧。
虽然这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归根结底,却是她自己能力不足识人不清,才造成的悲剧。
面对一个一无所长的辍学女儿,他走得又那么突然,这显然已经是仓促间能做下的最适宜的打算了。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说:“妈虽然不在了,但她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我的今天,一定会倍感欣慰的。”
水远程心神一荡,忍不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激动地说:“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不卑不亢,善良体贴,感谢上苍,让我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你。”
周雪想要抬头,水远程却将手迅速移到她的后脑勺上,将她压回自己的肩膀。
她鼻尖一酸,微微侧了侧脸,拿腮轻轻靠在父亲身上,却感觉一滴热泪落在脸颊上,是水远程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这样的大人物。
周雪的泪水就这么被勾了出来,她爽性勾住父亲的脖子,用力地大声哭出来,将自己心中的五叶杂陈,统统化做了泪水: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以及能够重新来过的喜悦。
鉴定结果毫疑问。
两天后,魔都。
紫云山云峰别墅。
周雪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大厅,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重现,心下感慨万千。
水远程似乎比她还要紧张,略微小声地催促说:“进来啊。”
周雪看了看父亲,眼眸微垂,目光落在他站立处两步远的地砖上。
上一世,她倒下的地方。
水远程看不懂她都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女儿眼底,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重重心事。
也许她还接受不了自己人生中这么戏剧的转折吧,不过,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会用整个余生,爱这唯一的女儿。
莲和蔼亲切地过来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怜爱地说:“进来吧,这儿就蛤我的家啊,你很快就会适应了,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我说。”
说完,她扬声喊:“黄叔,让大家集合一下,需要隆重跟大家介绍一下大**。”
管家立即过去招呼佣人们,只两分钟,管家和管家太太带着统一制服的佣人们列队两边,恭敬地躬身行礼:“水先生好,水太太好,大**好。”
虽然是十来个人一起说话,但声音却控制得很好,既清晰,又不吵,水家佣人的训练有素,周雪早已深知,现在只是淡定微笑着,轻轻颔首,便把这礼节受用了下来,并没有上一世的拘谨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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