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多小时,袁茉的体能到了极点,“不行了,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袁茉扶着大石头准备坐下去,被穆原一把提起来,“不行,不能坐,你现在坐了就再走不动了,你抓着我的包慢慢走。”
“为什么呀?我就是休息一下,真的很累。”袁茉不悦地打掉他的手。
冯达说:“袁茉,继续往前走,这是高原,不比平原,你要是现在坐下去,你就真的可能不想再起来了,慢点走也好,走吧。”
见他们说的似模似样的,袁茉不敢拿身体开玩笑,只好继续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大喘气,心想:再也不来了,痛苦死了。
当他们终于爬到目的地的时候,东方的红日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向雪白的山体,笼罩在四人的身上,纯洁又神圣。
袁茉不禁“哇”了声赞叹,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看日出。
初升的太阳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生命力,能够激发人心底最深处的能量和感动。她一连摁了七八下快门,只觉得这美景看不够。
忽然,唐桑呜呜地哭了起来,袁茉急忙拿纸巾,唐桑搂住她,伏在她的肩膀上哭,整个人一抖一抖的,情绪非常激动。
穆原和冯达自觉地走到旁边不打扰她们,冯达蹲在地上抽烟,眯着眼睛,狠吸了几口:“真想带我闺女来看看,她最喜欢看日出。我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她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回去她妈妈能不能让我见她。”
唐桑哭够了,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袁茉给了她一包纸,唐桑特别不好意思弄脏了她的衣服,说要帮她洗干净。袁茉突然想到了穆原的那块手帕,急忙从包里掏出来,递给穆原:“给,你的手帕,我洗好了放在包里就给忘了,谢谢啊。”袁茉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还没完全愈合。
穆原接过随意塞进口袋里:“走?”他在询问她。
袁茉点头,回头看向唐桑,她突然顿住了,脑子轰地一声响。
唐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微微往后仰,双腿一晃一晃的,寒风将她的卷发吹起,飘飘欲仙,仿佛下一秒就要跳下去。
脑子里突然闪过——
“卧槽,二十三楼。”
“啊啊啊,她跳了。”
好疼!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唐桑眼熟,唐桑就是那个跳楼砸死她的女人。
“你是不是不舒服?”袁茉脸上的血色突然没了,小脸惨白惨白的,穆原担心她是不是有了高原反应。
袁茉下意识地摇摇头,手紧捏成拳,指甲刺痛手掌心强迫自己回神:“没,没事。我们……走吧。”说完,她急不可耐地往前走,冯达喊她不要走得太快,袁茉置若罔闻。
唐桑、离婚、跳楼……这六个字不断地冲击着她,难怪她第一眼看见唐桑就觉得眼熟,害得自己被砸死又诡异重生的不就是她嘛。
命运真是太操蛋了,她们居然会在这里相逢。
忽然被背后一只手拉住,穆原剑眉怒竖,死死地扣住她的手,压住怒气说:“你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如果你掉下去了怎么办?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如果出什么事谁负得起责?”看着袁茉惨白的脸,眼里十分无助,他缓和了声音,“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背你下山。”
袁茉摸了摸自己冰凉凉的脸:“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穆原见她喘着粗气,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一副被人抽了骨头站立都困难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病了,“我背你。”
“啊?”袁茉瞪大了眼,下一秒,她已经落到了穆原的背上。
“不用,不用,你放我下来。”
“别动,山路陡,你要不想我们俩都掉下去就别乱动。”
“……”
穆原背着袁茉回来,刘可可眼睛都直了,好似要把穆原和袁茉戳出两个洞。
袁茉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止不住地发凉,牙齿打颤。
她对唐桑是什么感觉呢?恨?好像也说不上,当然更不会是喜欢了,任谁莫名其妙地被砸死都会有怨气吧。袁茉翻了个身,门外有人在敲门,她懒懒地不想动,问来人是谁。
“是我,唐桑。”
袁茉:什么状况!
“请问有事吗?”
“穆原煮了姜汤,我来给你送一碗,可以开门吗?”
“……等一下,我穿衣服。”
几分钟后,唐桑拿着托盘进屋,上面有一碗姜汤还有一小碟琥珀橘子糖。
“穆原说先喝姜汤,如果觉得苦,再吃糖,叫什么橘子糖,是他自己做的。”唐桑笑了笑,“他看起来不像是专业厨师,但好像什么都会,这种男人现在越来也少了,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姑娘能跟他结婚,别的不说,至少有口福,你快趁热喝了。”
袁茉将姜汤一饮而尽,又辣又苦,她忙不迭地吃下两块橘子糖,酸酸甜甜的,脆脆薄薄的糖衣里面是橘子,一咬,橘汁全都迸出来了,嘴里的苦辣味顿时被驱赶出境。
“刚刚回来的路上看你不是很舒服,现在好一点了吗?”唐桑关切地问。
袁茉心情很复杂:“嗯,好一点了。那个,你呢?”
唐桑愣了愣,温柔地笑说:“我也好多了,谢谢关心。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嗯,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人有点奇怪,但是我一见你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我是男人,你肯定会认为我是在跟你搭讪吧。我想……回去之后,我们或许还能再出来聚一聚?”
可不是似曾相识嘛……
袁茉觉得生活就像一出黑色喜剧,残酷地开着玩笑。
她心里五味杂陈,勉强地笑着:“好啊。”
唐桑走后,袁茉窝在被子里,她想是不是她的重生无形中改变了唐桑的轨迹,她原本也是打算跳楼自杀的。
哎呀,这种想法太自恋了,袁茉拢了拢被子,打开相机查看这几天在梳阔勒拍摄的照片,看到今晨拍下的日出,万道红光染红了寒烟升腾的雪山,远处的树和岩缝中的无名小草都披上了红色的纱幔,一派生机勃勃。
袁茉突然明白了她一直在思考的重生的意义——
就和日出一样,新生。?
☆、7. 第七章 回家
?袁茉买的是下午四点三十七开车的火车票,一早,她吃过早餐准备去镇上坐车前往阔岭。来的时候风雪交加,走的时候阳光明媚,袁茉站在旅馆大门前最后眺望这座古城,拍下三张照片,和刘可可、唐桑、穆原还有张鲁泽一一告别后搭上冯达的车走了。
“舍不得走了吧?”冯达从后视镜看见袁茉留恋的样子。
“是挺舍不得的。”袁茉大大方方地承认,“来的时候特别不适应,在路上就出现高反症状,半路上车还抛锚了,司机直接把我们扔下去,又冷又着急,不过,后来嘛,这里还挺不错的。”袁茉抿着嘴笑。
冯达呵呵地笑说:“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这样,梳阔勒是新开发出来的,很多设施都不完善,一点都不适应,别看我今年已经四十了,适应能力一点不如穆原,就这旅馆,一开始什么样你想都想不到,印度贫民窟的房子都比这个好。我们那哥们儿,旅馆的老板一门心思就想着开旅馆赚钱,其余一概不懂,那破烂房子倒贴都没人住,还是穆原一点点地帮他规划,告诉他要买什么材料,怎么装修,结果那小子倒好,为了省那么一点点钱偷工减料,穆原还熬夜帮他找资料,如果按照穆原的方法来的话,这旅馆装修出来肯定好看,比镇上的客栈都好看。”
“穆原以前是做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既然冯达主动歪楼,袁茉就顺其自然地歪下去。
冯达说:“我们是两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刚离婚心情不好,开车自驾游散心,跑到西藏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车打不着火,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在下雨,哎哟,那个狼狈哦,正巧穆原骑着自行车过,主动帮我,十多分钟就搞定了。不过他做什么的我不知道,我没问过,我猜他应该是海归,他经常看外国书的,还打越洋电话,不过好像不是英语,什么语我也不懂。”
应该是德语。
袁茉问:“他是骑行去西藏的?”挺厉害的。
“嗯。”冯达点头,“他不会开车只能骑行。后来我们又在拉萨的一间青旅的遇见了,男人嘛,喝喝酒吹吹牛也就交上朋友了。我们挺投缘的,后来就一直结伴旅游。”
“那张鲁泽呢?”张鲁泽看起来和他们俩都不是一挂的。
冯达笑嘻嘻地说:“你这是阿sir查案吗?小张是跟着我来的,我跟他爹是朋友,他爹知道我要自驾游就拜托我带着小张一起出来。这小子是个闷葫芦,他爸说大学毕业后给他找的工作干了俩月不去了,说要安心画漫画,他爸妈想画就画吧,结果越画越闷,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他爸妈实在看不下去就让我把他带出来见见世面,接触社会,你说有这么个儿子,真是让爹妈不省心。”
原来是想做漫画家,难怪时常看他写写画画的。
到了镇上的车站,冯达帮袁茉买好票,又送她上车,看着长途汽车开动才离开。
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车窗外的景色渐渐由房屋人群变为山川河流,想着来时的情景,袁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真像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