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而后义无反顾地开口:“我明天会和我的男朋友去吃东西。乔樾,你来吗?”
“乔樾,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明天,你来吗?”
心脏乱蹿。
商流沙提着一口气。
隔了三秒,才听到那端的乔樾说:“明天?”
商流沙很低的应了一声:“嗯。”
乔樾说:“我不一定。流沙,我考虑一下,去的话,我会联系你。”
而后?
乔樾没去,第二日也没有联系她。
她在路边摊从晨昏等到日暮,没有等来他。
她有她的骄傲,可还是决定再去找他确定一次,可结果是,被他拒之门外,她没能见到乔樾本人。
那时候她还挺欣赏乔樾这方式的,干脆,不拖泥带水。
*****
而今。
费因格在楼下。
此刻商流沙看向乔樾的眼神夹杂的东西太多,乔樾撑在她头顶的那把伞有些沉。
比当年时隔半年,他千里迢迢冒雪去看她时,她给他的那个眼神还冷。
“流沙?”他把伞更多得倾向她头顶。
商流沙低头,突然问他:“乔樾,你现在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连情绪都不带一丝一毫地在我面前说喜欢,当年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儿恻隐之心。”
她夺过乔樾的伞:“我自己可以给自己撑。我过去眼瞎,觉得你挺好一人。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混蛋起来,挺不是人的。”
她走。
乔樾扣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没事儿。”商流沙跺了下脚,雪扑簌落下,“让开。”
乔樾坚持,眉蹙得死死的:“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哦,原来还有失忆这毛病。”
她突然牙尖嘴利起来,且不似平日的打趣,眼神犀利,话里带刺。
乔樾不明白,眼神里很多情绪在汹涌:“什么时候?”
商流沙看他一眼,冷冷的:“忘了。”
她试图走,乔樾一动不动堵在她身前。
“说清楚。”他还在问。
商流沙扔掉伞,伞柄朝下,伞跌下一楼。
“提过去有意思?”她拒绝,依旧想要突破他的防线走。
乔樾看她。
她脸上都是坚持和决然。
不是玩笑。
竟然不是玩笑。
乔樾突然觉得好笑。
既然不是玩笑,那么为什么身为其中的男主角,他却从来不知道。
“让不让?”商流沙刺向他的眼神像刀,“你不拿话来招我,我们继续米分饰太平,兄友妹恭还能持续很久。”
乔樾看她:“兄,妹?这么多年,你叫过我哥哥吗?”
“哥。”商流沙突然开口,“满意了?”
乔樾笑了声,突然微俯/身打横抱起她:“我当你叫爱称。”
商流沙踢他。
乔樾稳如山,警告她:“别惹我。”
一番动闹,她的鞋都在他横抱之后甩掉,一双赤足在他眼底。
他踢开门,将她放在床上。
商流沙没动。
乔樾回身去捡她的鞋。
他跪下来,给她穿。她甩脱的棉袜已经浸了雪,湿了。
会很冷,不能再用。
乔樾脱下自己的鞋,扯下脚上的棉袜。
他握着她的脚,拿起自己脱下的袜子给她穿。
商流沙回抽脚。
乔樾又握了回来,往前抽她的赤足:“别喊‘别碰我’那三个字。俗。而且那样外面的人真以为里面乱伦呢!”
“更别喊‘脏’,我保证乔樾的心和人都很干净。”他替她穿上一只,而后是另一只,“你那么聪明,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看懂他为什么和你亲近?”
“流沙,我以为我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不懂争取;可你这么聪明的人,就真的完全没怀疑过,我喜欢你吗?不,你就真没怀疑过我们是两情相悦。”
商流沙咬唇。
乔樾还维持单膝跪地给她穿鞋的模样。
何止人,他的心跪的更早。
“你想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她不说话,乔樾就无法停下。
“没关系”,他还在继续,“那我就开始追,你准备好”。
沉默持续了两秒。
乔樾刚想继续,商流沙嗓音有些哑:“你别说话。”
乔樾答应地很痛快:“现在不激动了?好,我不说。那换你告诉我,当年姓乔名樾的那个人怎么拒绝你的。”
他拒绝过?
没有。
他明明只被她不告而别过。
****
高考结束那年盛夏。
乔樾和许久未见身处外景地西北荒漠数月的商陆见过一面。
商陆问他考试如何。
他三言两语说完,就开始冷场。
那夜的雨下得很大。
他主动说再见,商陆要送他回家,被他拒绝。
他慢慢撑伞回家,刚离开主街拐进细巷,突然伞下出现一双脚。
很大。
他拿开伞,除了脚的主人,还有一个人。两个人,俱是身形彪悍。
****
那夜的记忆,于他不甚美妙。
他从满地泥泞中爬起来的时候,耳边嗡嗡作响,时而有雨声透进来,时而什么声音都听不分明。
昏黄的灯光下,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自己摸过头之后那满手血腥。
对方动手前告诉他:“告诉你老子,骨头别那么硬。”
乔樾猜是商陆拒绝了他不喜的人的投资,或者拒绝了资方安插的演员……商陆骨头是硬,所以他也不软。
他不喊。
来人就不停手。
耳膜穿孔……多处挫伤……
那夜他一个人坐在医院安静地长廊里,发呆了很久。
商流沙电话打来的时候,他耳边的声音时有时无。
他听到她说:“……樾,你听……我说……”
乔樾回:“好。”
听不全,但他听得懂。
“记得……去……吗?”
近来需要回学校填写一系列材料。
乔樾“嗯”了一声:“记得。”
他而后听到商流沙更为断续的声音:“高……你的志……填……吗?”
志愿?
乔樾呼出一口气,耳朵针刺一般,他努力听,却还是听不全,好在内容他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能拼凑出来。
耳边的啸叫停了。
他听到商流沙最后的话:“明……你来吗?”
“乔樾……你来……?”
他尽量小心地试探,不希望她听出有异:“明天?”
他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我不一定。流沙,我考虑一下,去的话,我会联系你。”
他没敢去。
以这样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他不敢见她。
她上门,他也没开,发简讯告诉她:我不在家。
☆、第18章 一更
第十八章:追可以,追到没那么容易
伤乔樾养了一周。
等他恢复个七七八八再度出门,商流沙已经远赴沙城,那个她外公外婆所在的疗养圣地。
虞听刚走,试已经考完,他以为她只是出门散心,可没想到,那一年,她再没回来。
**
填志愿时,商流沙没回来。
纵然她聪明,可她这样匆忙结束高中课程,乔樾很理性地保留自己对她所考分数的期待。
他勾勾画画研究了一周的分数线,试图找一个中间点,让两所学校离得近一点。
他想知道她怎么看。
可此后她的电话再未能拨通,他发给她的所有讯息也都石沉大海。
他那时前所未有的话唠。
从最初的:“流沙,志愿怎么填?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到后来的:“那里好玩吗,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到更后来的:“回来的话,我能见你一面吗?”
到再后来的:“今天n市下雨了,你那里好像是晴天。”
后来他已经不期待回复,每天发些可有可无的讯息给她:“今天学了一道菜。”
“我晒黑了,能更显你白。”
“楼下大爷今天在听昆曲,我开着窗户,满耳朵都是《牡丹亭》。大爷唱腔不算好,跟着溜,你要是在这里,我估计你会劝大爷珍爱生命,不如闭嘴。”
“在打工,你最近回来的话,我不在家,吃闭门羹别骂我。”
……
直到后来的,信息发送失败。
他尝试着拨一个电话过去,停机。
拿到打零工的薪金,他给那个号码充值。
信息能继续发了,可电话拨过去,依旧是关机。
他用那些时间,培养了自己此后数十年良好的耐心。
他问过朝戈。
朝戈说:“我姐准备复读,留在那里,至于原因,她说即便告诉我我也不懂,所以她不打算告诉我。”
他问过满月。
满月说:“我上周去看爷爷奶奶时见过老姐,她好像很忙,在认真读书。”
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有她的消息,可他是失联的那一个。
在他越来越不想放过她的时候,她突然无声无息地走远。
****
能有更好的选择,但乔樾的志愿填的全是n市的学校。
老师为此不解。
他没解释。
那个半年,每逢周末节假日,他都经常约朝戈出来。
那个半年,每逢小长假,他都去看她的舅舅霍灵均,总想着也许会偶遇。
可她还是没有回来。
那一年,二十岁的乔樾再度怀疑:她是他的不可或缺,他是不是只是她的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