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君含的话,便像碰到烫手的山芋一样,急切的将她扔了出去。指掌猛然一甩,林君含一个不稳,就从桌沿上跌落下来,不等重新站稳当,他的枪口再次指向她。
再怎么她都是绥州督军,付江沅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她怎样才是。林君含就是这样想。
却听他冲外面大喊一声,转眼命人将林君含带了下去。
林君含明眸森冷:“付江沅,你敢?!”看似现在的绥军敌不过清军,可是,绥军若要鱼死网破,清军也不见得会有太平日子过。
付江沅没有半分思考,冷声道:“你觉得我没办法将你怎样?你意图谋杀我未来的夫人,难道这条重罪不足以将你囚禁大牢?”他仅剩的耐心也没有了,斜眸睨了林君梦一眼,吩咐手下人:“把她关到城东大牢去。”
那是清军专门囚禁要犯的地方,条件可想而知的恶劣。
☆、(056)是林君含
林君梦早已想到了这一步,付江沅和林君含终于被赶推到一条不归路上。或许就此分道扬镳之后,便会恨起对方,从此兵戈相向,却不会再生出别的情愫来。而她四姐现在的日子或许会过得艰难一些,可她仍旧相信梁景真不会对她放任不管,她还是觉得那是这世上最疼爱她四姐的人。
林君含守在楼下的部下一时间寡不敌众,也被软禁起来了。她被送到城东的监狱去。拜她的好妹妹所赐,如今她一个一军统帅要轮为阶下囚了。可付江沅的盛怒到底因为什么呢?不由想到自己咄咄逼问时付江沅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色,莫非被她猜中了?
付江沅从“四围”旅馆里板着脸走出来。
张孝全仍旧惶恐:“三少,就这样将四小姐关押起来,只怕不妥……”
就说她真与林君梦有什么冲突,那也是她们的家务人。而林君含怎么说都是绥军的总司令,到时候绥军又怎么肯依?
付江沅正在气头上,一句话也听不进。叫上林君梦一起回付府,坐进车里只道:“开车。”
张孝全被当成空气直接忽略掉了。
后座上林君梦渐渐握紧了拳头,掌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她的计划成功了,哪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梁景真想得到林君含,自然肯对她言听计从。而付江沅亦真的对她四姐动了心,看到那一幕时难免大动肝火……她只是没料到怒火会直接烧掉他的理智,竟做到这种决绝的地步。如果不是深入骨髓,又岂会不顾一切的恨起一个人?
林君梦一阵胸闷气短,心底里蔓延出无边无际的恐慌。一切胜利的喜悦与快感她都没有感觉到,心口反倒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想起林君含冰冷失望的眼神,她整个人就像筛子一样抖起来。
一侧手掌被付江沅握在手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慰籍自己。而且林君梦发现他的指掌冷得厉害,像一块冷硬的重金属,竟连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她艰难的吞咽口水:“三少,你将我四姐放了吧。”
付江沅转首窗外,车子急速穿行,有清幽的流光在他脸上划闪过,越发衬得侧脸颜线清冷淡漠。
使得林君梦的全身也冷透了,生了冰,一心寻求解冻的法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楼上,直接伸手抱住他。她想感觉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的臆想症,要时时刻刻的患得患失。现在只有他的体肤温度可以打消她一切惶恐的念头,告诉她,她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当付江沅和林君含隔了万水千山之后,他的心里就只有她。
林君梦痛苦而慌乱的低唤他:“江沅……”
付江沅高大料峭的身姿立在那里,仿佛一尊清冷的雕像,神色看起来异常疲惫。侧首看过来,喉结动了动,只道:“我没想到你还留着那颗纽扣。”
林君梦苦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那是林君含给她的,却被她用来当作最致命的利器。如果付江沅不是受到了那颗纽扣的震撼,苦苦的挣扎之后觉得自己罪不可赦,就不会对林君含下这样的狠手。至少不会将她关到重犯监狱去,想要那样子的羞辱践踏她。
她再不能想下去了,踮起脚尖吻上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而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涓涓的流下来,有的时候为了得到一些东西,难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她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不前,便永远不用去想明天,也不用忏悔任何的亏欠。
但红尘滚滚,却不仅有爱情。
有的时候无路可走,真的只是没有办法。
两个人纷纷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似的拥紧对方,当你理不清自己的心事,也不敢去想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自我麻痹,似乎就再感知不到那尖锐的痛楚。
付江沅一脚踹开门板,拦腰抱起她走进卧室,接着抛到厚实的大床上,一只手扣在腰侧,另一只手去撕扯她领口的扣子。那一串扣子七零八落的被他一把扯了下来。俯下身去亲吻她,林君梦同样激烈的回应着,脊背微微的躬起来,不等身体紧贴上去,蓦然被他狠狠的压到床面上。
林君梦神色迷离地看着他。
不明所以的讷讷:“怎么了?”
付江沅那双幽黑的眼睛紧盯她的胸口处,几秒钟后,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诧异。
明快的灯光下,眸子凌厉的眯起来:“你胸口的痣呢?”
林君梦一时间反应不及,也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付江沅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了,刹那间一片炫白……灯光下清冷如玉的脸庞紧绷着,骇人得紧。林君梦甚至听到他拳头握紧时,骨节发出的“咔嚓”声。
顿时一张脸惨白。
付江沅的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冷冽而急促。一张口,声音抖得厉害:“到底怎么回事?四年前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他蓦然推开她,一脸的不知所措,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林君梦火烧火燎的身躯一下冷透了,怆惶的张大眼:“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付江沅一下扣紧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捏碎了似的。而他的眼底腥红一片,又有晶莹的东西在滚动,他的情绪激动得不可思议。
“是君含对不对?”他近乎咆哮道:“四年前那个女人不是你,是你四姐对不对?”
☆、(057)已来不及
林君含好看的唇型颤抖的抿紧,想要矢口否认,望着他眼中锋利如锐剑出鞘的光茫,整个人惧怕不已。她答不出话来。
付江沅却是狠狠一怔,接着将她甩到床面上。转身就向外走,凌乱的额发下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明亮,那样细碎的光波浸透着一个人的脆弱与慌张,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最后报应来了,等待他的唯有万箭穿心。
林君梦撑着床面呼呼的喘气,她真的被吓到了,刚刚的付江沅凄厉得像九重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有这样恐怖的一面。接着听到他在门外气急败坏道:“将这个女人看管起来。”
那一串仓皇的脚步声,每一下都仿佛是敲击在她的心口上。付江沅就那样践踏着她的心越走越远,去找他的心上人了,他的心上似乎只有那一个女人……方想起林君含的话,当真是讽刺至极。她的那个四姐诡计多端,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林君梦真是没想到,林君含竟留了这样一手。这世上,似谁都别想背弃她。她的恩惠与仁慈既慷慨又大方,可是收回去的时候,也是干干脆脆。
这样一场无望的爱情,多坏的情节她都想过了。到最后仍旧满盘皆输。
监狱的大门打开,里面长长窄窄的一条胡同,灯光是微晕的黄,一眼望去仍旧阴森森的可怕。
痛楚的呻吟与哀鸣声不绝于耳,进来这里的人每个都经受过最残酷的严刑拷打,能留一条命就已经是好的了。
林君含嗅着阵阵腐烂的味道,只觉得肺腑中一阵翻滚。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辱没她,可是如今在清军的地盘上,像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只是不甘,眼角一丝清光闪现,就像暗沉的天际之上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细细的尾,只是那样的锋芒轻而易举割破人的命脉。
她就在侍卫最不设防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将人当场溺毙,那人只是痛呜一声,便倒地身亡。林君含在枪林弹雨中急速穿行,过了几道关口终于逃出生天。监狱外一辆汽车停在那里,天无绝人之路,这样的念想一闪之后,她已经跳上车,发动引擎开走了。
一路横冲直撞,在一阵急促的枪响中绝尘而去。
清军呼喝着就要追上去,最后被赶来的付东倾拦截下来,他一听到付江沅将人囚禁的消息就急速赶过来了。付东倾想不明白付江沅是怎么了,做起事来竟然这样不计后果,但他知道如若林君含在清军的地盘上有个好歹,绥军势必要来讨个说法。
紧接着跳上车,叫人追出去。城东监狱附近设了许多道关卡,她这样逃出去,一定会受到道道阻截,而这一回林君含似乎真的恼羞成怒,不会留在这里平白受清军辱没。硬是往外闯的话,只怕要出大事。
付东倾的车子一开走,从夜幕中走出一个人来,嘴角阴险的一动。心中讷讷:“林君含这一回是奔着鬼门关去了。”那一丛晕黄如月的光火映着满是横肉的脸庞,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