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点点头,难得露出吃力的意思。他毕竟不是那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周准,至少现在不是。
医生来了,款冬情况并不稳定,还需要住院很久。右胳膊的伤会不会感染,影响行动,也全靠调养。
关于这些,陆胤北倒不担心。周准的枪伤,不止一次,他都能站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周准每栽倒一次,哪怕仅仅是受了枪伤,他都会封闭式训练,直到他变得更强,可以睥睨对手。
医生检查完,陆胤北总归松口气。
护士对着款冬发花痴,插个针头,发抖不止。后来陆胤北看不下去,亲自下手。
款冬很反感这些,不过为了恢复身体,他没有异议。
“沈渊和呢?”款冬问。
“去美国了,但时间不久。”陆胤北道,“阿准,你必须去见夏晚淳请好的医生。”
“你爱我?爱周准?爱余款冬?”款冬突然问。
陆胤北近乎本能地回:“我爱你。”
“我应该很感动,可是我没有。”款冬道,“不管我是否记得曾经,身体的反应不会骗我。陆胤北,你去找个姑娘,重新开始吧。”
陆胤北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阿准……”曾几何时,周准就说了类似的话让他走。不得不说,“余款冬”比“周准”温和。
可他很想怒骂:周准,我tm本来就爱女人啊,是谁撩拨了我?!
事实上他知道周准的规矩:绝不动真感情。
因为周准不信。
他是周准历代最久的,他曾经以为他永远不会被革除。
可就算被革除,他想不到他输给了陶乐!
陶乐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偏偏有了运气。
呵,陆胤北冷笑,陶乐恐怕,还觉得那是噩梦吧。
百思千虑,陆胤北终究没和周准吵:“我出去抽根烟。”
“嗯。”款冬应道,阖上眼休息。
抽烟区,陆胤北一根接连一根抽着,满腔的烟味,头发上,都挥之不去。可他觉得不够,他哥有一句话说对了,爱上周准,就是他陆胤北犯贱。
可他,似乎没有回头路。
真的绝对吗?
曾经冷面冷血的周准,不都对平平无奇的陶乐温柔百转,甚至和她有了孩子?
如果有什么能平复陆胤北的心思,那就是——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陆胤北?”陶乐赶到医院,先看到烟雾腾腾里熟悉的身影,她走上前,想确认一番。
听到喊声,他回头,讥诮一笑:“是我,你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们。”
感知到陆胤北的敌意,陶乐不自讨没趣,“嗯”了声后转身而走。
目送陶乐,陆胤北喊住她:“陶乐。”
陶乐偏头,隔着几米的光影,迷茫:“嗯?”
陆胤北斩钉截铁道:“你爱的是阿准的虚影,你根本不爱他。所以,放手吧。”
倏地一笑,眉眼弯弯,灿若新月,她回:“好。”
第二个人让她放手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够爱。
转身的瞬间,陶乐有种强烈的预感:款冬也会让她放手。
陆胤北怔住,她那个笑容,说不出的艳糜。
“款冬,你还好吗?”陶乐轻笑,假装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款冬睁眼,半坐起,脸色已经与正常人无异:“坐过来。”
陶乐依言,坐在陆胤北坐过的椅子上:“你需要什么吗?”
摇摇头,款冬问:“身体还好吗?”
“很好。”陶乐又想到什么,追加,“孩子也很好。”
明朗一笑,款冬抓住她的手,搁在手里反复揉捏:“陶乐,我睡着时,做了挺多的,有一个,我现在都记得。”
陶乐接茬:“什么梦?”
“皎皎,既明。”
“嗯?”陶乐一头雾水。
他解释:“如果你生女儿,就叫皎皎好不好?如果生了孩子,就叫既明。”
一时间,酸涩感涌上心头,她无言以对。
款冬当然不勉强:“前提是你愿意。我觉得,既然让我梦到了,就要跟你说一声。你取名字好听,你决定。”
手背贴住鼻子,她深深吸气,不让眼泪落下来。放下手后,她扯出笑容:“我取,你写给我看,好不好?”
因为款冬右手不能动,他用左手写下了四个字。
陶乐适才发现,款冬左手写的字,比右手更好看。
将便利贴扯下来,她小心折叠后放进口袋:“我会记得的。”
她低头的空档,他不顾伤势,主动倾身而前,含住了她的唇。
诧异中,她条件反射躲闪,他的手扣住她下巴,辗转深入。呼吸交缠间,夹杂不能言说的诀别之意。
离开她的唇后,他眷恋地再啄吻几下。
因为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亲不到抱不住,所以是眷恋了。
陶乐呼吸轻浅,心跳剧烈:“款冬?”
款冬彻底离开,背靠床头:“陶乐,我们都知道,什么结果最好。我们都追求过想要的,一次次的徒劳无功,该放手了对吗?”
“我放开你,你放开我?”她注意他变得冷静的脸,忽然绷不住,再次滚落泪水。她以为,早就淹没在浴缸里的泪水。
款冬郑重其事:“我不知道我去见了医生后结果会怎么样,在我这颗心还只有你的时候。我想说,为了孩子为了你,我们分开。徐子介真的喜欢你,他喜欢你很多年了……”
“别说徐子介!”陶乐尖锐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陶乐。”款冬定定喊她。
猛地后退,她顺手推倒了花瓶:“是,分开!分开!就该分开!孩子算什么!我算什么!你算什么!我们的过去算什么!”夏晚淳多傻,他根本不需要她劝,他已经决定好了!眼泪簌簌而下,她歪歪扭扭,已看不清款冬。
稀里哗啦声中,款冬看着魔怔了的陶乐,心口再次泛起异样的痛。
☆、第118章 亡命天涯
“你是周准!你从来都是周准!我们没有认识过!”陶乐喉咙吼哑,顾不上擦眼泪,退到拐角,“再见!不,永远不见!”
吼完,她扭身跑出病房。眼前蒙蒙一片,脚踩着实地。却不稳似的,一脚重一脚轻。看到仍站在吸烟区的陆胤北,陶乐不甘心地吼:“你的周准,还给你!”
陶乐走在黄昏下的街头,穿梭在人来车往中。晚风徐徐地吹,眼泪干了,她冷,裹住长长的羽绒服。机械、冰冷的羽绒服。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当初,她因为迫于生活压力,要送走周准。那时候的周准,已经满心满意都是她。固执到傻,等在雨里……
无论是初见他架住她脖子走,还是他让她留下了他,亦或是现在他要她放手……她全都是,听他的。
她心甘情愿吗?
可她要去送死吗?
她愿意,看着他死在她面前吗?
她想起之前看的一本小说,男主是坏人,女主爱他,但是主动和警方合作扳倒男主。临了,她选择同生共死。
可以肯定,她不会选择去死。她要活着,好好活。
漫无目的走回长长的胡同。她的心空了一大片,阴沉的冷风肆意灌进来。
陶乐走后,款冬无数次想要拔掉针头,追上去,说“我们带你走”。
陆胤北进来,看到周准端坐,面无表情,他生命中所有的光彩,都追随陶乐而去了。纵然陆胤北千般万般不愿,都要承认。那是事实。
凉薄如周准,当真爱了,的确是好事。
当然,对陆胤北来说,绝非喜事。
“阿准,你需要什么吗?”陆胤北通知了夏晚淳,她有应酬,很晚才能赶到医院。他不想病房太过死寂。
“不需要。”周准快速回,眼珠子动了动。
还活着啊,陆胤北心上一喜。喜怒哀乐,到头来,谁都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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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陶乐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刷完牙。她对镜深呼吸,扯弄嘴角想摆出笑脸。尝试几次,全以失败告终,她低垂眉目,看到盥洗台上款冬的东西。
想到今生今世相见无期,她心里席卷而上一股歇斯底里的痛。她手打在挂着的毛巾上,突然拧身走出卫生间,到床头柜翻找。找到垃圾桶,拉扯出一个,噗,拔断了。她捻边缘,手指冰冷,捻了很久捻不开。最后她恼了,扯开边缘一角,从破碎的口子里顺利打开垃圾堆。磨了这么久,她突然不是很想扔了款冬的东西。
想到他选择了放弃她,她终归有些怨。又走进卫生间,先扔牙杯牙刷,再是剃须刀片,接着是他深蓝色的系列毛巾……
慢慢一袋,她收都收不拢。拎着,她想要扔到门外不远处的大垃圾桶去,咣当,走过沙发时,她被绊了一跤。手没松开,但劣质的垃圾袋破了,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掉在地上。她愤怒,大踹沙发:“是!我最应该把你扔了!”
几番折腾,陶乐终于出门了。
渐渐温暖的阳光,照进了狭小的租房,款冬的东西,一样没少,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摆放在原位。
久不去工作室,陶乐的办公桌一团乱。确切来说,是她和款冬的办公桌。短短半年,他已经渗入她生活方方面面,枝枝节节,全部都是她。经过早上一番无用功,她放弃挣扎,选择接受。想到款冬就想到款冬,她相信,日久天长,她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