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 (稚鲲)

游振有时候觉得，他自己就像一棵摇摆不定的水上芦苇，又像一颗没有心的□□，没有家庭和奉献的观念，没有责任意识，奉行的是及时行乐，利己主义。

厉阳几乎算得上他唯一珍重的人，多年来他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树供他栖息与攀援，才不至于在风雨中偏离了方向。

他过去夜夜笙歌，有多少次是厉阳把买醉的他安全地打包回家。他为了家里暴戾地想杀人的时候，是谁安抚了他的情绪让他重新回归正常。

他是如此渴慕着厉阳的一切，在方方面面试着像他靠拢，活得像个正常人一点。

所以，他会欣赏喜欢厉阳喜欢的女人，简直就是宿命一样的事情。

他固然是喜爱颜言，可又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厉阳喜爱颜言，又有多少成分是害怕失去厉阳……

游振自己也闹不明白，他只明确一点，他心里的难受一点也不比这对受苦受难的小情侣少半分。

看厉阳和颜言甜蜜地在一起——他难受。

看厉阳因为情感受挫买醉痛心——他一样难受。

他暴躁地想发疯，什么都不做，看着厉阳和颜言冲破艰难险阻然后在一起，他受不了；可抓住眼下的机会，拆散他们，换他和颜言在一起，或许还能和厉阳继续做哥们——正在这样执行的自己一样心痛难过着。

游婉容不来，他不会催她。

游振痴痴地陪厉阳坐着，似乎有枯坐到天荒地老的意味。

“颜言……”厉阳在醉梦中呓语。

游振伴着好友的声音沉默地喝着酒。

“阿振……”

厉阳唤了两声，又换了一个名字。

游振涩笑，阿振是厉阳小时候常唤他的称呼。

“阿振……阿振……”

游振为免再次引人侧目，无奈地回应他：“我在这，阿振在这。你安心睡吧，不会把你卖了的。”

“……我知道你不会。”厉阳喃喃道。

游振气得笑看了他一眼：“醉实了还这么多话。”

厉阳的手垂下桌面，顺路攥住了游振的衣袖，紧抓住不放。

“阿振，我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游振好奇。

厉阳没有回答，呼吸声再度平稳下来。

游婉容终究还是来了，浓妆艳抹卖弄风情地一路走进来，惹得夜店一群野狼纷纷驻目。

游振心情烦躁，见她不爽：“你tm也就这点品味了，打扮地跟个j似的，谁会喜欢？！”

游婉容气得翻白眼，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除了你，明明很多男人喜欢好吧。你心上那朵白莲花也不是每天素面朝天的出来，嘚瑟什么呀嘚瑟……”

“废物一个！”游振皱眉看了看游婉容短到大腿根的裙子：“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仪容，也好对得住你这个姓。”

“姓游很高贵么？”游婉容反问。

游振语塞，他对这个姓的确也没有多少好感。

游婉容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了他一下，笑说：“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怪感动的，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的像个哥哥说的话。怎么？怕我裙子太短被人骚扰？”

游振嗤之以鼻：“你想多了。”

游婉容观察了一番厉阳：“你跟他多大仇，把他灌成这样？！”

“他自己喝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你还给他添堵，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游婉容啧啧。

“你TM废话少说，赶紧的，办完事拿钱走人。以后少在我眼前晃，看你就不爽！”

“找我尽办些偷鸡摸狗的下流事儿，你见我爽就真变态了。”游婉容嘀咕着。

游婉容上前搀了搀厉阳，力气太小，搀不动。

她回头：“大哥，帮帮忙啊，我一个人能搞定他吗？”

游振眼神明灭不定，他迟疑着上前搭手。

第54章

游婉蓉和游振合力把厉阳搬进了他的车里，游婉蓉乜了乜她哥哥，“怎么的？等着看现场版啊，还不下车？”

游振坐在车厢一头，脸埋进了阴影里，看不分明。

他不动，游婉蓉也不着急，她打开了车载音响，在小声的翻滚乐里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身体。

厉阳半趴在座椅上，发出了不舒服的闷哼声。

游振出手关掉了音乐。

游婉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也没跟他较劲，自顾地拿出手机刷起朋友圈来。

点完一圈赞，游婉蓉斜眼瞅瞅，他哥还是一副死人脸呆呆坐着。

游婉蓉叹气：“到底准备怎么着啊？你要是舍不得我糟蹋你兄弟要不你自己来？”

游婉蓉看游振这幅样子是骂她都没心情开口了，她从包里掏出橘红色的唇蜜，粉嘟嘟的唇刷往游振脸上伸去，“来来来，画一个嘴唇先，借着这个圆一圆你一亲好兄弟芳泽的梦，哈哈哈……”

“啪！”游振怒瞪着她：“你活不耐烦了是吧？！”

游婉蓉施施然地把掉在座椅上的唇刷子捡起来，“不画不画呗，凶什么凶！”

她吹了吹唇刷头，自顾地对着后视镜在嘴上描补起来。

画好妆，游婉蓉对着厉阳的脸啧啧了几声：“哎，算起来我也不亏呀，就是你不让我这么干，我也早想亲亲厉阳哥哥了！哎，你说阳哥哥怎么就这么会长呢，这脸，这身材！”

游婉蓉咽了咽口水，伸出手隔着衬衫摸了摸厉阳的胸大肌。

游振凶狠地敲了一记她的手背，目露凶光：“乱摸什么呢！”

游婉蓉斜他，暗自抱怨：“还说不是真爱，这么小气……罢罢罢！”

她俯下身“梆梆梆梆”地在厉阳的嘴角、脸侧和脖子上都留下了清晰的唇印，吻到胸前，游婉蓉抬头看了看游振，见对方没反对，她吹了声口哨，揭开厉阳胸前的两粒扣子，继续种草莓。

等她解第三课扣子的时候，游振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冰冷：“够了！”

游婉蓉惋惜地叹了口气，“你确定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你确定不用……嗯？”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厉阳的下半身逡巡。

游振一脸嫌恶：“滚！”

游婉蓉一脸哔了狗的表情：“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滚哪去？至少也得把我送回家吧。”

游振粗暴地一脚踢开车门：“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滚！”

游婉蓉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对着他哥哥的背影比了两个中指：“死变态，去死吧！”

游振陪着熟睡的厉阳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厉阳的呼吸绵长，显然是醉狠了，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厉阳的表情搀着愁容，搭配着游婉蓉张扬鲜红的唇印，说不出的滑稽和诡异，但游振却笑不出来。

游振本来的计划是让游婉蓉送厉阳回家，通知颜言来接应，但他一时火大，赶跑了色鬼游婉蓉，此时对着厉阳手足无措起来，游婉蓉留在厉阳胸口的痕迹也异常碍眼。

游振狠狠地搓了搓耳朵，把厉阳胸口的唇印指痕一通乱擦。

……

“笃笃”

车窗突然被敲响。

游振惊慌地抬起头，窗外是一张笑靥如花的美人脸。

徐杭杭伸手指往下示意游振降下车窗，她轻轻柔柔的声音顺着车窗缝飘了进来：“老情人，不放我进来坐坐吗？”

曾经的关系一度馊烂过，也就没有了再掩饰的必要。

游振打开车门放她进来。

徐杭杭的目光在厉阳的脸上轻巧地跳过，她笑得讥诮：“怎么？终于忍不住对你的好兄弟兽性大发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涂脂抹粉的爱好呀。”

游振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游振不比颜言的感性，他对徐杭杭的再度出现始终抱着一份戒心，至于愧疚，埋藏在重重的机锋之下，暂时没有机会冒头。

徐杭杭轻笑：“说起来你还是我第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初恋呢，至于对我这么不客气么？”

“我们两个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游振回头看了一眼厉阳，他盖着自己的外套，睡得正沉。

“……我当然清楚。”徐杭杭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冷冷清清的，“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毫无长进！妄想用这些不入流的伎俩来拆散你最好的兄弟和你最爱的女人么？”

游振眼锋如刀，落在徐杭杭的脸上。

徐杭杭转头看着他：“懦夫！”

“你！”游振暴怒：“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过去的事情说到底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相反的，我提供了超过我良心范围的帮助。”

徐杭杭看着他，忽而笑了：“你激动什么，你解释这么长一串说明你心里还是记着这件事情么……你先听我说，”她回头爱怜地瞅了一眼醉沉的厉阳，“把他交给我怎么样？”

游振心里一动，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徐杭杭迎着他的目光，笑容与声音都极具某种诱惑性：“把他交给我吧，你看，我跟你一样，这么多年来，毫无长进。还是死心塌地认准了一开始就看上的那个人，又或者是，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惦记，搅得灵魂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