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到穷困潦倒的退学生,阮之唯一感谢的,大概就是老天赏的这个乐观爽朗的个性,她还能一点点地站起来,直到遇上傅长川。
可是报仇?
阮之不是不想整得对方家破人亡人财两失,而是这样奋斗这么多年,顶多也是站在和对方平起平坐的位置上,随时给对方添个堵。
她也知道,这种事傅长川不会插手,她的能力,也仅限于此了。
可是只要自己过得好,大概就是孟丽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了吧。
阮之的情绪平缓过来,这会儿典礼已经开始了,杜江南在台上讲话,连欢小跑进来,低声问阮之:“外边媒体很多,好像都知道傅先生也来了。一会儿是先走呢,还是和媒体见个面?”
连欢向来就十分有分寸,尽管给傅长川做事,但在美星的宴会上,她还是会先来问阮之的意见。阮之低头想了想对傅长川说:“要不一会儿你先走,我去媒体区那边应付一下就回来。”
傅长川并不怎么喜欢面对媒体,也知道这样的场合公司不喜欢模糊焦点,点头说了句好。一顿饭吃的也并不如何安宁,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一来是傅长川不大在这些场合出现;二来,自然也有人对两人关系好奇地,旁敲侧击也会问上几句。
最后就连杜江南都一身酒气地挤过来,半靠着傅长川说:“说,你要怎么谢我!”
傅长川漫不经心地先看了眼阮之,她正在一旁和蒋欣然聊天,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杜江南身上,低声说:“你喝大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杜江南听着,瞬间就清醒了些,用力拍了拍傅长川的肩膀,声音特诚恳:“都到这一步了,好好过日子吧。”
阮之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插话说:“你们在说什么?”
傅长川若无其事地一把把杜江南推到了他助手怀里:“没什么,他醉了。”
阮之担心杜江南,陪着助理一起把他送去酒店的客房。杜江南拍拍她肩膀,大着舌头说:“美星都上市了,我也算功成名就了。阮之,我可告诉你,别瞎折腾了啊,好好对我兄弟。”
阮之只好伸手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甩手掌柜你怎么说话呢?”
杜江南是真的喝多了,往助理身上一靠,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阮之看着他进房间,这才折回去找傅长川。
宴会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阮之张罗,她回到座位上,往四周看了眼,问优优:“傅长川呢?”
“去洗手间了。”优优帮阮之拿着大衣和包。
阮之“哦”了一声:“那我去找他。”
她逆着人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经过走廊的时候,珍珠耳环被旁边景观树的小枝勾了一下,间然就断了。那粒珍珠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往一侧滚了过去。她一边忙不迭地去追,一边心痛这副耳环怎么这么不经用,这年头奢侈品的质量,实在是越来越靠不住。所谓限量版,即便是老客户也没给折扣,结果第一次带就坏了。
她一心找到那粒珍珠,好去门店投诉,刚蹲下来按住,忽然听到那扇门后面有人在说话。阮之也没在意,以为是服务员在整理东西。
这是酒店宴会厅的侧走廊,平时接待包厢的客人,因为今天整个宴会部被美星包下了,这里黑漆漆的都关着门。阮之摸索到珍珠,正要站起来,忽然听到包厢里的女声尖锐高亢起来,阮之隐约听到了几个词,“友林”,“第一桶金”。
高级酒店的包厢隔音都做得很好,阮之想要再听,声音却渐渐变小了。
里边的人要出来,隐约有些动静,阮之连忙站起来,闪在了一个廊柱后边。
傅长川先出来,径直回去了大厅。隔了一会儿,孟丽才慢慢走出来,脸色很差。
阮之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孟丽和RY一直有合作的项目。事实上,但凡和容城金融圈有些关系的生意,总是绕不开傅长川。至于友林……那是阮家的公司,十多年前也算是名噪一时的民营企业了。阮之不知道孟丽为什么重新提起这个,或许是因为傅长川威胁她了,她在为自己辩解。
阮之从廊柱后走出来,回到座位上,傅长川正在等她。
她忽然就想起了傅长川那句“你不信任我么”,定了定神,直接问:“你找孟丽什么事?”
傅长川怔了怔,旋即笑了:“你看到了?”
她板着脸,生硬地点点头。
傅长川伸手去揉她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提醒她,以后尽量不要在我太太面前出现,免得惹你生气而已。”
只要他说,她就会相信。
阮之一下子放松下来,抿抿唇说:“我有这么弱吗?”
他微微笑了笑:“你不弱,只不过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记者们聚集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阮之吩咐同事们送上了点心和水,顺便统一回答一些最近媒体都关注地问的问题。因为是临时安排的见面,时间也不长,问题也没做筛选。
提问的那个女生非常眼生,一开口就是:“听说你和傅长川复合了是吗?”
优优十分熟络地来替老板挡:“时间有限,现在不方便回答私人问题。”
女记者讪讪笑了笑,她身边一个男记者又抢着开口问:“这次复婚会和傅先生签婚前协议吗?”
“傅小姐你名下的一套房产正在挂卖,这次赚了这么多钱,经济状况有缓解吧?”
每个问题都是预设了不怀好意的立场,都和阮之的感情有关,还影射到了其中牵扯到的金钱利益纠葛。甚至还有人问:“听说阮小姐您为了复合,专门去国外找傅先生是吗?”
阮之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在这行里混了不少年,自然也得罪过不少人,可是今天这样被人堵着问私人感情,摆明了是有人给她难堪。
她倒是不在乎自己的感情公不公开,可今天这种情况,就算自己坦诚回答了,只怕也会被蓄谋乱写一气。自己名声不大好就算了,可是连累到傅长川就不好了。
正在纠结的时候,肩膀上忽然暖暖的,有人搭了手上来,带着沉稳的重量,傅长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谢谢各位对我和阮小姐感情的关心。先回答一下大家最关心的事,我们的确重新在一起了。”
记者们闪光灯亮成一片,阮之张口结舌,一句话都插不上。
“我太太不方便自己澄清,那么我来帮她澄清下。第一次离婚是因为我俩性格需要磨合,并非外界所传,我太太挥霍无度。这段时间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重新在一起,也不是她倒追,而是我经过努力后,才让她第二次接受我。”
记者们传来一阵理解地笑声。
“至于房产问题,你们懂的,既然我们重新在一起了,当然就不需要她那套房子了。”傅长川淡淡地看向刚刚提问的那个记者,“哦对了,刚才是你提起了我太太有经济问题吗?”
那个年轻记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们也知道,我太太持有部分美星的股份,今天涨停,她算是赚了一些。足够她自己花了。”他顿了顿,“再养个我也不成问题。”
连优优都忍不住笑了。
“我太太对工作十分认真,甚至称得上拼命。我认为,任何人将这样的热情和专注保持在工作上,都会获得回报。这个回报之一,就是金钱收入。所以,外界一直说,她花我的钱,这对她来说,十分不公平。”
阮之脸颊有点发烫,傅长川是在帮她说话,可这些话……她好像有点受之有愧。
大约是察觉到她得不自然,傅长川轻轻攥住她得手,语速加快了一些:“今天和大家聊的这些,希望大家可以据实报道。”他的目光在现场巡视一圈,不轻不重地说,“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刻意扭曲,我也阻拦不了大家。我也只能让美星和RY的公关部和大家沟通了。”
最后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今天这件事不管是谁在暗中指使,他不会放任那些无稽的新闻传播开。
“今天就这样吧。”优优适时插话,“大家想知道的,傅先生亲自向各位说明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了。”
傅长川便微微向记者们颔首,带着阮之先离开了。
阮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被带上了车,还没回过神。
倒是傅长川转过头,看了她一会儿,眉梢微扬:“你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阮之下意识地摸摸左耳,又伸出掌心:“珍珠掉了。”
傅长川莞尔,索性帮她把右耳的也摘了下来:“下次买个质量好点的。”
“很贵的好不好……”阮之嘟囔了一声,忽然间想起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长枪短炮的架势,就算是习惯面对媒体的自己都有些心虚,可他就在那面不改色地夸自己,眼睛都不眨。
这样的惊涛骇浪,旁人异样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却能注意到了你的耳环掉了一只。对外金戈铁马,一派冷硬,也只对你柔情款款。
阮之这样想着,脸颊又烧起来。
第二天是周末,阮之一早就醒了,习惯性地先看看新闻。一切如常,无非是提到了美星上市后,蒋欣然等明星股东都身价暴涨的通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