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析向熹雯身后抬了抬下巴。熹雯莫名其妙地转头,又快速转了回来,一颗心忐忑不安得像要跳出来。
温至臻,他怎么在这里!
好在她是背对着他,虽是邻座,但这皮沙发靠背颇高,旁边还有一根爬满藤蔓植物的装饰柱,他几乎是看不到她的。
他用餐的时候接了几个电话,虽是低声,但因为隔得近,难免听得七七八八。仿佛是温母打来的,他犹豫了片刻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好的……我会去接她……”
尽管物是人非,熹雯不免还是有些感叹。
朱朱这时低声说:“他本人比排行榜上的照片还要好看。”沈析瞪了她一眼,这不是相亲节目好吗?可有比相亲更精彩内容,有个女孩上前来找他搭讪。
熹雯听到那声音,不由得寻声回头一望,是洗手间那个鬈发女子。按照惯例,理当是这样的——公司同事偶然在餐厅相遇,一起吃过一餐晚饭,发现彼此是不错选择。她的开场白,寻常见惯,只轻轻一句:“好巧,你也来这里用餐,等人?”语气却略有一些颤抖,是女子的矜持。那样一种矜持,内容丰富,交错着一种莫名的勇气。矜持在害怕被他拒绝,勇气却来自于更害怕与他错过。
温至臻回答得简短:“没有。”他神经不够纤细,听不出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她或许猜想他是独自前来,大胆一点问:“一起坐,可以吗?”于情于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鬈发美女为他介绍她有朋友,“我老板温至臻,这位是我朋友。”
比起鬈发美女的不自在,她的这位朋友一直在不停地问温至臻问题,例如“你住在哪里”,温至臻的回答总是极为简短:“附近。”她又问:“你一个人住?”他回答:“是。”他的回答带着一些勉强,她没发现这些问题,问一个还算陌生的人,太莽撞了吗?但她的朋友丝毫不觉,自顾地问:“你有女朋友吗?”他回答:“没有。”
鬈发美女在桌子下拉了拉她朋友的衣角。她根本不理会她,直接对温至臻说:“明秀喜欢你。”突然一阵沉默。旁边这一桌,沈析轻轻一笑,熹雯心想,这个叫明秀的女孩一定涨红了脸,对温至臻这样的人表白需要勇气,因为你永远不能从他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餐厅里飘着轻柔音乐,是舒曼的《梦幻曲》。半晌,他说:“我结婚了。”
可惜今天不是愚人节,否则还可以一笑而过,顺便说一句“不要太认真,这是愚人节余兴节目”。鬈发美女大约现在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她朋友却还在问温至臻:“你很爱你太太?”没道理结婚之后还独居。温至臻微微一顿,眉头一皱,他在这里顿了一顿,没有回答,多么引人遐想,就在这余味的空隙里,他说:“爱,爱了很久。”
隔着那藤蔓雕花的柱子,熹雯却觉得一阵欷歔,因为就好像看着几年前的自己。
熹雯如今才看清楚,像他这样优秀的男子,她欣赏,别人也会欣赏。而他于她而言像是空中悬挂的明月,如此漂亮,却是摘不下来的。他总是这样理性,而她却那样感性,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美其名曰,我爱你。但是爱情是唯心的,它改变不了现实。
大约这晚餐吃得不合口味,温至臻很快离开了餐厅。
起身时,看到了沈析和坐在她身旁的熹雯,温至臻愣了一秒钟。熹雯心想,这大约是沈析的恶趣味,她进来时,肯定先看到了温至臻。从前的事情早已事过境迁,熹雯并不想要这样恶劣的关系,她微微一笑,算是代沈析向他道歉。
这晚,朱朱先离席,熹雯和沈析两人出餐厅时,已是晚餐后一小时,转角街边停一辆黑色Jeep。沈析说:“咦,好像是温至臻。”果然见温至臻倚在车门边,见到她们出来,站直了身子。沈析上前问:“怎么了?”温至臻大拇指向后身微翘,说:“车坏了。”这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与他私下见面,熹雯觉得有一点别扭,对沈析说:“那你等你朋友来接你,我先走了。”
沈析突然叫住她说:“熹雯,送温总一程吧。”熹雯没想到沈析会开口,而温至臻期许地望着她。
熹雯犹豫时,沈析低声说:“拿起得,放得下,熹雯,你还有得学。”熹雯扬起头,对温至臻说:“我去开车过来。”
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沈析已经走人。温至臻站在车外问她:“开得如何?”他在质疑她的技术?熹雯挑衅地说:“试试不就知道了。”温至臻对她偏了偏头,示意让她坐到副座上去。熹雯吐了一口气,顺从了。
车里一片安静,车子急驰而行,那些街灯一道一道打在车厢里,她的目光落在方向盘上,他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婚戒,黑暗中看不清样式,只有偶尔的亮光,十分耀眼。
温至臻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熹雯说:“两三个星期了吧。”温至臻问:“早上见你去找林沛明,有事?”她说:“公事。”
“需要帮忙吗?”
他诚心诚意,换来她有力两个字:“不用。”
陷入沉默。温至臻又问:“住在哪里?”他最近常常进出温老太太的公寓,并没有见她回来过。熹雯说:“你还不知道吧,我爸船厂去年赚了一点钱,在郊区另买了新房子。”怪不得最近总是不见谢家的人,又是一片尴尬。
温至臻从没有刻意讨好过什么人,甜言蜜语,哄人开心那一套,学分简直为零,看他笨拙搭讪便知。他一个走神,对面过来一辆车,远光灯十足耀眼,温至臻回神一个刹车转弯,听到“吱吱”响声。熹雯下车去看,车身在护栏上擦出三道银白色浅痕迹。
温至臻说:“我赔你新车?”熹雯拒绝:“这世上有一种专业服务,叫保险。”且不会有任何麻烦。
他看出她对他的态度有异,他试着说服她:“你不必对我有敌意,是我造成,理应由我负责。”
“我并没有。”
“熹雯……”
“你现在可以叫我谢小姐。”
叫得亲热也有罪?她的语气生硬且疏离,他偏头望了她一眼,眼神里透露着一种信息,你在生气?他把她的车弄花了,所以生他的气。熹雯说:“我会叫保险公司过来看看。”
她为他招出租车,她问他:“坐出租车,还是打电话让人来接你?”他知道,她借口赶他走。
温至臻问她:“新手机号码是多少?”他刻意没有看她。
熹雯没有说话,他抢着说:“熹雯,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并不愿回答他,推他上出租车,他只得给小柯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出租车起步慢,温至臻从后车窗里看到熹雯站在路边等保险公司的人来,没有他在,仿佛轻松了许多,右腿向后弯着,很俏皮的姿态。温至臻现在确定了,那张脸明明还是从前的样子,感觉却有些陌生。她还是谢熹雯,仿佛有什么却已经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小柯赶过去的时候,熹雯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小柯第二日向温至臻汇报:“我听谢小姐叫他京成。”不知道是什么字,但发音却是八九不离十的。京成?温至臻心想,原来几年不见,两个人关系比从前更好了。
熹雯出国的第一年,圣诞节那日,温至臻专程推了公务去看她,想着给她个惊喜,自己倒更惊讶。
那日伦敦下了雨夹雪,温至臻下了出租车沿着街边向北面行,路过花店,买了大束的玫瑰花,太大束,又是些雨夹雪,沾了些水珠,更显得花骨朵含苞待放,楚楚动人。
熹雯住在伦敦郊区,房东是西班牙裔。虽然小柯告诉过他,条件并不太好,温至臻见到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街后面是单元楼似的房子,只有三层,绿色的墙漆,风霜后,变成了没有生气的土绿色。斜对面正在修建大楼,尚未完工,简直一团乱。
温至臻去的时候敲错了门,因为小柯说,房东开了间杂货店,西班牙房东在这一片有两套居所,一套是这转角的杂货店,另一间与杂货店相对,在街对面。温至臻推开门,进了杂货店,向房东说明了来意,房东指了指对面,说,那个小巧的东方女孩,下午她就出去了,也是个东方人接走她。
温至臻心里一震,之前欢快的心情似火车开到某处,遇上不平,嘭嘭几声缓下来。西班牙房东说可能是她同学。他太太说,那是她男朋友。温至臻道了谢,在杂货店买了一包烟,决定等她回来。房东找钱给他对,有辆小车停在对街,车里走下来一个裙装女子,像是聚会回来,温至臻认出那是熹雯。不久,车门又打开,出来一个男子,脱了大衣覆盖在她身上,然后,拉拉扯扯上楼去了。
西班牙人的太太说,我就说是男朋友。那西班牙人看看温至臻,又看看他手中玫瑰,怕他尴尬,说,那没什么。
是没什么,但她不一样,温至臻心中有数,他将花放在柜台上,让房东转交给熹雯。房东叫住他问:“要是她问起是谁,该怎么说?”他没有回话,走了出去。
他这晚回到酒店,心情怎么也难以平复,拖到午夜十二点,听到远处有人呼喊的声音,酒店走廊仿佛却空空荡荡的。他生闷气归生闷气,还打电话给小柯,让他租一套维多利亚式的别墅。小柯自然知道是给熹雯的,小柯说:“谢小姐不同意,怎么办?”温至臻说:“让她打电话给我。”
相似小说推荐
-
偷生萌宝一拖二 (素九) 潇湘书院VIP2015-12-09完结丈夫娶她竟然是因为她的家世,还害的她差点难产,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姐就炸死潇洒离...
-
浅浅遇,深深缠 (初城) 若初文学网VIP2015-11-29完结这年头流行碰瓷!碰瓷这件事,可以发生在路上,其实也可以发生在床上。所以,夏缠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