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摊开睡袋,在防潮垫上铺好后示意她钻进去,从灵很难受,整个后脑到脖颈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一言不发的听话躺了进去。
过了会王朝去而复返,拎来了氧气瓶,接上氧气面罩后递给她,“你高反了吧。”肯定语气。
从灵不客气的接过戴上,闭上眼点了点头。
“尽量保持清醒,不要睡。”王朝的声音在她耳边越来越模糊,到了末尾像是从云端传来的似的,轻柔到不行。
王朝眼看着她秒睡,不免郁结,却也只好搬来心电监测,别睡着睡着就睡死了。
然后自己坐到一旁的折叠椅上,不能抽烟、不能喝酒,无事可干,视线转了一圈后就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帐篷里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个人身上。
从灵缩在睡袋里,整个人只露出张脸,脸小小的,不是近几年流行的瓜子脸,她的下颚轮廓分明,一看就是没整过的天然美人。
看着看着,王朝思绪飘远了。
一次次挑战生命的极限,很多曾经自以为执着的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很多曾经面目模糊的东西,却是看得越来越清楚。他想他还是有所收获的。
从灵一直处在浅眠中,没睡多久就醒了,她知道她不是缺眠,而是缺氧。清醒前她就感觉到了手指被夹着,睁开眼后看到王朝坐在一边,盯着心电监测仪不动不动,雕塑一样,而他的脸冻得发青,嘴唇苍白,看起来比她刚才的状况还要糟糕。
从灵心里登时就升起种鸠占鹊巢的愧疚感,她从睡袋里坐起身,惊动了王朝,“你干什么?”他质问的口气带着威压,镇得从灵一下就停住了动作,张了张嘴,摘下氧气面罩,“换你吧。”
王朝看了她一会儿,接过面罩,“你好好躺着。”
语落却见从灵还是竖着身子坐在那,拧眉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掀起睡袋的一侧,对他说:“你也躺进来吧。”
王朝惊诧的望着她。
“生死关头,这种小节就不必在意了。”从灵解释道,“而且万一你出事,我也实在救不了你。”她又补充了句。
这话倒是够赤|裸的实在,也让王朝彻底放弃了顾虑。
“行,不过如果你事后追究名节受损的话,我不会负责的。”王朝冲她勾唇一笑。
从灵看得一呆,很少有男人的笑会堪称绚烂,如果真有那样的男人的话,那她相信那人一定是祸水。
想到这里她失笑,手拍了拍身侧的睡袋,话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祸水,来吧。”
语落,世界就静了。
王朝轻笑了声,“你说什么?”
☆、第3章 他吻了她
王朝深深看了她一眼,利落的脱下外衣到她身边躺下,从灵感觉身边仿佛突然置了个大暖炉,烘得整个睡袋都热热的,温暖又安心。
鼻尖后知后觉的捕捉到男人清洌的气息,可没有氧气补充的她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
这一次,是深眠。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帐篷外依然狂风大作,从灵盯着顶上昏黄的吊灯眯了眯眼,然后才侧头去看王朝。
他一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睡得悄无声息。
一看之下,从灵的视线就没再挪开。
和他漂亮的眼睛不同,王朝脸部的轮廓很硬朗,特别是分明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在昏黄的灯光下,斑驳的阴影让他的脸更立体,更深邃,也更有男人味。
不得不说,很迷人。
王朝其实在她醒来的那刻就醒了,只是没有睁眼,准备闭目养神,然后就感觉到了身侧那人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脸上,徘徊不去,不热烈,但那存在感也足以让他忽视不了,盯得他难得有了一丝浮躁。
他刚在想要不要“醒来”,帐篷顶上突然冒出一声极小的“咯吱”,身侧的人就猛地起身,连带着睡袋都被撕开了一角,王朝诧异的睁眼。
“快起来!帐篷支架被雪压断了!”从灵冲王朝喊,还踢了他一脚。
王朝嘶一声按着膝盖骨起身,翘着脚跳过来逼近她冷冷地道:“你还真下的了脚。”
从灵的臂力撑不了多久,说话的档口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往下蹲了,实在没空理他。
王朝只好接替她撑过帐篷,等她脱离出来后,指着帐篷口道:“先拉开内帐,把睡袋拖到口子上,然后对讲机告知你们向导首领我们的情况。”
从灵依言照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完了回头看他才发现他脸憋得通红,用劲儿用得额角到脸腮的青筋都狰狞得浮凸起来了,然而身子却还在不停地下沉。
“我撑不了多久,”王朝喘着气说,“现在我沿着支架梁,慢慢的挪过来,你到帐篷口子去,躺睡袋里。”
不知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明明不相熟,从灵却信任他,对于他的话没有半丝的质疑。
等王朝彻底挪到了她身边,整个帐篷也随之压塌了。
好在王朝在过来的途中踢了几张椅子隔在那,多少留了些缝隙给他们,不至于直接被厚雪压死。
“我们会不会就这么冻死?”
半小时后,外面依然没有人声,从灵问王朝。
他们俩面对面的躺着,帐篷外的风雪不停地往里灌,从灵的脸已经没有了知觉,连开口说话时,舌头都是麻木的。
王朝听了她的问话轻笑出声,盯着她看了会儿,末了却不答反问:“在你嘴里,祸水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从灵一愣,用力的想了想,“可褒可贬,就像亦正亦邪。”
“我问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一瞬。”
他缓缓靠近,气息扑在她眼睫。
从灵缓缓吸气,“褒义。”她垂下了眼。
“说心里话。”鼻尖与鼻尖相蹭。
她抿了嘴。
在他吻过来时,她心里的答案清晰无比。
——邪。
从灵没有抗拒,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发生本身就是鬼使神差的,而在此时此刻,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所以她任由他细细研磨着她的唇,任他轻轻含咬着她的舌尖,从温柔到强势,她放任,任他为所欲为。
温度从舌尖开始缓缓上升,热息蔓延开来,气势汹汹的吻调动了她全身的敏感,当他离开她后,她依然忍不住的喘息和发抖。
“这才是祸水行径。”王朝望着她说。
和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时候的眼神还带了点人气。
从灵闻言笑了。
一闪神间,王朝仿佛在她嘴角看到几丝明晃晃的不屑?轻蔑?王朝觉得荒谬,他一定是看错了。再定睛,果然,那笑不带着任何意味。
可不带着任何意味的笑,又为何在这一刻出现呢?他想不通。
凌晨将至时,暴风雪彻底小了下来,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雪粒子,落在帐篷上,寂静无声,山间朦胧的雾气弥漫进帐篷。
他们被完好无损的救了起来,一直到最后登顶,从灵都没再和他有什么交流过。
王朝看起来也没甚反应,那一个晚上的独处,还有那个清醒却又失控的吻,好像就在两人默契的淡化处理中,就此埋在雪山里,不见痕迹。
到登顶前一刻,从灵还对潘长云花了一百多万来这一趟不以为然。
可当她最终站在了珠峰顶端,看着云海从脚底的山谷翻涌而上,整片天都被自己踩在脚下,那种无以伦比的震撼扑面而来时,她才知道了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只为征服这座世界之巅而疯狂。
珠峰激起人的野心,那种豪情万丈,是用所有的勇气乃至死亡去换,都值得的。
连她站在那时,心底都被一股子疯狂的冲动怂恿着,热血澎湃,更别提那些手握重权、心怀大志的男人们了。
从灵深呼一口气,收回目光拿起单反,测光、选视角后支起三脚架,调焦距、光圈、快门速度,她一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些,布置完后又默默等候了一会儿,等观察到潘总脸上的兴奋劲儿稍微平息下来了一点,才开口提大家一起拍一拍照吧。
潘总听见后立马召唤他的员工们站好,几人举着公司的lg,变换着各种姿势好让从灵抓拍。
而从灵前前后后的一系列小动作,全被一旁的王朝收入眼底,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最好的准备,最好的契机,不简单的人。
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在顶峰停留多久,底下的希拉里台阶上还有一长串人顶着寒风瑟瑟发抖的等着上来,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位了。
下山比上山更艰难,一是登顶的目标已达成,心理上容易松懈;二是到这时候很多人的体力已经接近耗竭了。
好在潘总财大气粗,队里的资源补给充足,下到顶峰下100米的第三台阶,氧气储备就立刻跟上了,外加几个夏尔巴向导时不时的给他们紧紧弦儿,让他们下山时一直吊着心,最后总算安然无恙的下到5300米的北坡珠峰大本营。
他们在西藏了。
这和在尼泊尔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脚踏着自己国家的土地,踏实。
王朝和潘总一行就在大本营分道扬镳,他们走时,从灵正好自在营地里遇到的喇嘛处回来,颈上系着根洁白的哈达,王朝看到她的时候,那哈达正好被风吹得扬起,遮住了她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沉静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