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人人都为金钱奔走。因为可支配的资源差异,有人终其一生辛劳,所得都不够富人买一条挂在情,妇脖子上好衬托她颈项优美线条的钻石项链,而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就能让整个世界跟从他手中的那根指挥棒行走。
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欧也妮回头,再次瞟了眼那封信。
————
下午8点。
之所以称“下午”,而非“晚上”,是因为这个城市里,那些总人口占不到百分之一,而财富却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上等人的重头社交在这个辰点还没开始。通常10点过后,随了各种正式社交聚会的开始,巴黎才算真正进入最精彩的夜生活。
位于杜勒丽皇宫旁的魏丽酒店今晚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食客满座,用他们口袋里的钱享受着全巴黎所能提供的最顶级的美食和最周到的服务。
詹姆斯提早半个小时就过来了。他预定了一个自己习惯的包间。
快到点的时候,他把目光投向客人倘若赴约则必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里的那扇门的方向,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倘若对方并未赴约,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
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自己这个已经预谋了许久的完美计划。
不惜一切代价。
他最后一次揭开怀表盖,当分针正好跳到与罗马数字十二相重合的那一刻,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出现。
坦白说,他愣了下。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更加擅长的不动声色给掩盖了过去。
当欧也妮被表情同样显得有点怪异的侍者引领着朝他走来时,他站了起来,迈步过去迎接,表现出社交场上即便最苛刻的人也无法挑剔的彬彬有礼和恰当好处的殷勤。
“罗启尔德先生,葛朗台小姐到了。”
侍者再次偷偷飞快打量了眼穿着朴素的女客人后,对着包下最昂贵包厢的这位熟客恭恭敬敬地说道。
詹姆斯停在了欧也妮的面前,用他那双生了对仿佛看不到底的黑灰色瞳仁的眼睛注视着她,笑容满面,“亲爱的葛朗台小姐,您肯来赴约,这对我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荣幸。我是詹姆斯·罗启尔德。倘若您肯赏脸称呼我的名字,这样我将感到更加高兴。”
“谢谢。”
欧也妮坦然坐到他为自己拉出来的一张椅子上,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这样一身普通着装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倘若现在她是应邀出席某个巴黎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这种代表她平时生活习惯的装扮自然是对主人的藐视和失礼。但现在,不是。而且,她也敢肯定,就和她一样,对面这位现在看起来笑容可掬的先生,他也绝不是怀着什么善意的社交愿望而向自己发出那封邀请函的。
所以,根本没必要为自己穿什么戴什么而费神。
她只要带上底牌,就足够了。
詹姆斯跟着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后,示意侍者点餐。
“这里什么菜最符合您的胃口呢,葛朗台小姐?”他继续询问,态度诚恳而殷勤。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位盛装华服打扮完毕即将准备去参加某个舞会的贵族小姐。
“罗启尔德先生,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她看了眼四周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包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侍者惊讶得索性忘了掩饰掩饰表情的注目中继续说道,“所以,与其让我勉为其难地点菜,好显得我经常出入这种我其实没来过的地方,还不如请您代我决定更好。”
她的这句话,说的也是事实。上一辈子的后半生,她也几乎没怎么踏足巴黎。只要她有需要,随时有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索缪的那座旧房子里去聆听她的指示,替她鞍前马后地效力。
詹姆斯望她一眼。
她的话让他再次感到意外。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表情显得放松了点,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殷勤也消失了。
“乐意之极,”他笑道,想了想,看向她,“那么,来份奥斯坦德牡蛎吧?味道还算新鲜。这家的烤小牛排也不错。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尝试下意大利面?厨师调配的酱料颇有特色,另外……”
“这样可以了。听起来挺不错的,我很期待。”
欧也妮打断他继续往下推荐。
“好的,”詹姆斯朝侍者打了个响指,“除了刚才的,再加一道普罗旺斯海鲜汤,另外,要一瓶上好年份的马拉加酒。”
侍者应声记下,转身离去。
等侍者出了包间,詹姆斯双臂闲闲地搭在铺了雪白餐巾的桌台上,上身微微朝欧也妮倾过来一些,用一种他仿佛是她老朋友般的熟稔口气低声笑道:“葛朗台小姐,说起来您可能不信。和您一样,事实上,我也不大喜欢跑到这种地方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启动日出计划
欧也妮笑。“罗启尔德先生,您这样说,我可就惶恐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了。”
詹姆斯也呵呵地笑,“葛朗台小姐,您要是这么想,我才真的惶恐。我不得不再重申一遍,看到您应邀出现在这里,我实在是感到荣幸,”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欧也妮身上穿的那条朴素的布裙,“刚才您说,您是第一次来这,恐怕玩笑的吧?老实说,虽刚刚才和您见面,但您的气度和言谈无不令我印象深刻。难道索缪出来的年轻小姐个个都象您这样?倘若真的如此,那我一定要抽空去您的故乡看看,到底怎样的水土才会养就象您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姐。”
他的恭维显而易见。但这样的话从他口中,用这样坦诚的语气说出来,就让人觉得这绝对不是恭维,而是他此刻发自内心的思想表达。
欧也妮再次一笑。
她的父亲老葛朗台精明算计,这辈子和人打交道无往不利,唯一一次吃的亏,就是栽在一个犹太人的手里,
现在,坐她对面的这位先生更是这个族群中的佼佼者。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罗启尔德先生,谢谢您,但我完全当不起您这样的溢美之辞。这也确实是我第一次来巴黎。倘若您对索缪感兴趣,作为当地人,我随时欢迎您过去。当然了,除了本地产的葡萄酒,索缪完全不能与巴黎相提并论,恐怕您要先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
对她滴水不漏的这套应答,詹姆斯的反应是愉快地哈哈大笑。
“葛朗台小姐,您从前有没有到过巴黎,这又有什么要紧呢?毕竟,我相信您的这趟巴黎之行绝不会让您落空。很快,您就将拥有一笔几乎能让全巴黎人都羡慕不已的意外收入。我这么说,您觉得有道理吗?”
门被敲响,刚才那个侍者和同伴一道进来送菜,整齐地摆放好,道句慢用后,离开。
欧也妮一直就保持着自己原来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他也依旧支双臂于桌面,唇角仍弥着还没散尽的淡淡笑意,但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隐隐透出些冷意。
“既然您都这么笃定了,倘若我再否认,显得我有欺骗您的嫌疑。”欧也妮的口气是漫不经心的,“是的,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我应该能发一笔小财。”她脸上的笑容更甚,“刚才我回答您了,按照公平的原则,现在轮到我向您提问,可以吗?”
詹姆斯扬了扬眉,表示等着她提问。
“罗启尔德先生,这么说吧,即便我的这趟巴黎之行能为我赚取到一千万。一千万这个数目,在别人看来,或许有点惊人,但在您这里,您却决不至于会被这样一个数字所惊动。所以,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特意请我来这里吃饭吗?”
詹姆斯注视欧也妮片刻,忽然直起上身,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葛朗台小姐,在我回答您之前,还是先容许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法国债券正处在暴跌的下降通道上,悲观人士甚至已经认为看不到底了。这样的恶劣市场条件下,为什么您竟敢大手笔地买入?”
“而且,这笔本钱,还是以地产作抵押的贷款。出于什么原因,您有这样足够信心的底气?”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强调完最后一句话,他唇角的笑意也消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欧也妮迎上他的目光,风轻云淡。
“必须要回答吗?”
她甚至仿佛玩笑地应了一句。
“您可以拒绝。但我希望您不要拒绝。”
“好吧,既然您坚持。”欧也妮微微耸了耸肩,口气轻松无比。
“我打个比方吧。白天到了最长的那一天,就会变短,反过来,最短的那一天过去,就开始变长。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这个规律,金融市场也一样。一定的阶段内,有谷底就有谷峰,或者更大胆地预测一下,暴跌过后,就是暴涨。今天的巴黎商报您看了吗?国债下跌的行情甚至已经到了影响国王头顶王冠的地步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发了现在这场关于法国债券的危机,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认定一件事,波旁国王好不容易坐回一度曾被革,命党和拿破仑颠,覆过的王位,现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债券体系崩溃。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挽救的。跌到现行价格,基本已经到底了,所以我才大笔出手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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