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男人在乎一女个人的时候,他会因为在乎而变得寂寞,因为在乎而变得难过。
闵英修确实变了,变得无比害怕寂寞。
与其回家守着空旷的房间,还不如回父母家凑个热闹。闵英修驱车回了那座深深的中式庭院,跌跌撞撞绕过他的书房,进了卧室的门,扑到床上。床垫里的弹簧使他的身体起伏了几下,然后静止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敲门进来,将屋里的灯按亮,远远地对着床上的挺尸道:“英修,媤妍来了。”
闵英修翻了个身,拿一只手半遮住被突亮的灯光刺到的眼睛。他从指缝里睁开一只眼,半眯了一会儿,又闭上,木然道:“您让她回家,我不想见她。”
“可是她想见你……英修,你应该明白媤妍的心思,你不用拿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来挡她……”
“好了,妈。”闵英修无奈地打断了她,“如果您真的喜欢,我就娶了陈媤妍,给您做儿媳妇……”
闵英修说完又翻过身去,把头埋在了他那床无比舒适的被子里。
也不知怎么了,那夜跟何静薇吵起来,只觉得她面目可憎,可是现在,却又渴望起她那张美丽的脸,想念她的温暖了。
一个男人想念一个女人,那种念而不可即的难受来自心灵的盼望与肉-欲的渴求,两者交煎,比上万只蚂蚁在咬噬身体更加难受。
然而闵英修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狠地盯着前方:天底下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女人,他闵英修想要多少有多少。
马上开门出去,打电话给他的狐朋狗友,约他们一起到东翎高级私人会所去找乐子。
梁奕凡在电话那头,极力压低声音说:“哦,东翎啊,我可不敢去,要是被我大哥撞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去你的吧!你天天泡在里面,现在竟然说你不去?”
“真不骗你。”梁奕凡说,“你要是真想玩,我找几个妞儿上你那儿去……”
“滚!”闵英修气极败坏地挂掉了电话。
再打另一个损友燕磊的电话,他干脆连接都不接。闵英修自己开着车去了那家本城最高级的富豪私人会所。
喝了一小会儿闷酒,便有一位妙龄少女走进来。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烟花之地,闵英修一定会以为她是一名学生。她穿着一件鹅黄的薄线衫,秀丽的长发披在肩上,嘴唇鲜嫩多汁,眼睛乌黑闪亮。
比何静薇漂亮多了,闵英修想。如果何静薇在眼前,他可以立刻向她证明,没有了她何静薇,他闵英修要风流快活得多。
闵英修伸手揽过女孩,见她垂肩的黑发光可鉴人,便伸手去抚摸,甚至用手指挑起一缕秀发,打着圈地玩弄。
用钱买来的温情,完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女孩乖巧地任他玩着,温柔地问:“闵先生,您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闵英修闲适地回忆了一下何静薇的音容笑貌和她散开便可及腰的长发,肯定地回答:“短发。”
女孩妩媚一笑:“那下次您来,我剪短发给您看。”
“不用了,你已经比我女朋友漂亮多了。”
“您有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吗?他怎么会不经意地提起这茬来了?闵英修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气馁一笑:“没有。”
“能得到您的爱的女人,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女孩说。
高级妓-女最大的本事就在于她们都是治愈系,有着为客人解压谈心的“心理责任”。疼痛的地方不要碰,禁忌的地方不要说。如果要接近,那也是迂回的、缓慢的……一步一步攻入对方的防线。
她深谙人事,这种事情当然比谁都更清楚。
“来,我帮您放松一下好不好”女孩问。
女孩随即站了起来,拉着闵英修的手,把他带到了床边,让他顺势躺下去,然后开始用熟练的手势,在他的肩膀上按摩。
第123章 拔河
灵巧的手指在肌肉上一松一紧,阵阵电流涌进闵英修的体内,令他全然地放松下来。
可是,逐渐有念头浮现,是何静薇那双柔软细腻的手,像一个固执的旖念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其实,何静薇并不会这样的手法。何静薇会的,不过是全身心的享受他给的抚慰,和欢爱之后那妖精的舞蹈。
闵英修开始耻笑自己曾经有过的结婚的想法,“婚”者,被“女”人弄“昏”头也。中国的老祖先多么伟大,望文解义,一语中的。
然而在此时此地,完全不应该想起何静薇的,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必想起她。闵英修闭上眼睛,伸手一把捉住了女孩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身上。
女孩就像一只乖顺的猫咪,趴在闵英修身上,温热的呼吸喷在闵英修的脖颈,撩得人心驰神荡,定要尝尝这软糯的身体,是否可口异常。
这都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闵英修伸手抚摸怀里的人,指尖触到的肌肤,传来细腻柔滑的感觉……她只是偶尔才这么乖巧,比如在痛经的时候,她会像只毛茸茸的小猫温顺的偎在他胸口。要在平常,她总是热情四溢的。她常常在床上调戏他,尤其在经历一个又一个沸点的时候,她会像焰火处处、熔岩四溢,把他的人整个包裹掉吞噬掉。
闵英修睁开眼睛,忽然从过山车似的失重感觉中惊醒过来,在虚妄的幻影之中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正在他身上忙活的女人,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一刹那间,闵英修整个人像是触电般坐了起来,脑子里突然变得无比清明。
不但清明,而且惊呆了。
她不是何静薇,那个他爱的女人。
闵英修猛地一抬腿,把女孩踢到了床的另一边去,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落荒而逃似的奔到门边,离开了那个房间。
直到进了车里,重新回到现实的空间,闵英修才吁出一口气。
说到底,他无法再回到从前那种没有何静薇的日子,他无法继续那种如行尸走肉一般冰冷的人生。他贪恋何静薇的温暖,不是别的女人的温暖,只是何静薇的。
要有一个温暖的人生,原来一定要有何静薇的陪伴。
即使何静薇有别的男人,他闵英修也应该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将她抢来自己身边,而不是躲在暗影里咬牙切齿,让妒恨的毒牙咀嚼自己的心。
闵英修于是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号码。在拨号音响起前的一刹那,却迅速地挂断了。
不能找她。
这算什么事?虽然,在他和何静薇的感情角逐里,他完完全全落了下风,可是那并不意味着,闵英修必须无底限容忍的下去。患得患失的是他,摇尾乞怜的也是他,他越卑微,她越不把他当回事。
闵英修开着车,来到了何静薇家的楼下,看那二楼的窗户,还亮着橙黄色的灯光。
何静薇还没有睡,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这段时间的靡丽生活、宽敞舒适的豪宅,让她的蜗居显得更加逼仄。不见阳光的楼层,就如一张只有几十万像素的糟糕照片,幽暗的,模糊的,阴湿的,仿佛处处散发着霉苔般的气息。
她想她一定是病了。落日,星星,甚至明媚的阳光都照不透这间屋子里的阴霾,一点点微光都会令她眼睑流泪、热泪盈眶。她整晚整晚地大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那里刷着白白的漆,没有全景的透明天窗,没有星星,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里似乎也久违了阳光,因为生活里没有了那个男人。独居的日子她早已渡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孤单?
就像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闵英修的英容笑貌不住地在她脑海翻腾。对于这么一个自私阴狠的男人,她不该想他的。她不想想他,但他却总出现在她脑海中,不是拿个枕头压在自己头上就可以看不到的。何静薇这才知道闵英修原来形同鬼魅,如影随形,从来不肯放过她。
何静薇拧开了沐浴的龙头,想用水冲去那些浮欢掠影。细密的水柱流下来,像那双手温柔的抚摸。这种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双唇亲昵的吻下来,继而是结实温暖的怀抱。可是她睁开眼睛,只有浓郁的失望包裹全身,不但没有温暖,而且阵阵发冷。
何静薇开始发狠似地揉搓着自己的身体,直搓得皮肤泛红,周身发痛,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抵消掉她心里的疼痛。这感觉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锐利刀锋划过皮肤,起先并不觉得痛,眼见着伤口张开,翻出雪白浅红的皮肉来,眼见鲜血汩汩洇出,才猝不及防地疼痛起来。
她终于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她哭,是为了自己的糊涂。这么久以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对闵英修是如此意惹情牵。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陷得那么深。她不知道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闵英修,没有条件,不辨是非,纯粹地爱着他那个人。
然而这不能怪何静薇。闵英修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有太多值得人爱的东西,而要在他面前保持理智和清醒,则不是如凡人何静薇能做得到的。
何静薇停止了哭泣,闭紧嘴巴,关上了水龙头。花洒上残余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眼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