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婚 (鹿尾)

北面那张拉开的椅子前面，摆着的茶杯里有剩下没喝完的半杯茶，旁边放着一叠报纸，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版面，恰好是招聘广告。其中有一条，是用黑体字印刷的。
本地的电视台刚做了一档摄影类的节目，需要招募几个专业人士做主持，要求外形气质好，年龄在20到35之间。
年龄和专业，挺适合顾清。只是不知道对方要求的外形气质，符不符合。
电视台的地址，距离秦城工作的医院不远，要是被选中了，以后上下班，就可以跟秦城同路。
她用手机拍下那个广告，准备过去看看。
“罗薇、宋远，我要出去一趟。你们想吃什么饭，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顾清往卧室方向喊道。
房间里传出来一阵脚步声，罗薇快步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牛奶杯，嘴里叼着一根红色的吸管。
她松开吸管，眼睛眨了眨，“清姐，有没有板面，我来之前就想吃了。”
“有。你和宋远都吃这个？要不要问问他。”
“他不挑食，不用问。”
卖板面的小店，似乎就在医院门口那条街上，顾清从电视台出来，刚好可以过去看看秦城。
她的想象十分美好，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医院门口，遇到那两个人。

城婚
35,纠葛
几分钟后，顾清站在电视台门口。
这座建筑物，不到十层，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不太显眼。
顾清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刚拍下的那张照片，按照上面写的房间号码，找了过去。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小男生，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三四岁，跟陌生人交流的时候，有些腼腆，应该是刚毕业，在这里实习的。
小男生带顾清去旁边的房间里等着，顺便喊下一个过去面试。
顾清坐下来，留意了附近的环境。
来应募的人特别多，大部分跟小男生差不多年龄，各个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学里学的专业，就是主持。
顾清觉得自己来这里有些冲动，要是在家里多考虑一下，就能想到，这个机会多么珍贵，竞争会多剧烈。她对主持的行业一无所知，却脑门一热，来这里应募，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提早离开，回去另作打算。
刚站起身，就看到小男生从门口走进来，停在她面前问，“您是顾清？”
顾清没有自报姓名，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你认识我？”顾清说。
小男生面上多了一抹笑意，“您不用等了，随我过来吧。”
嗯？！为什么不用等？
顾清在成都，除了秦城以外，认识的人不多，不可能有熟人帮忙。那么，是谁给她开了绿灯呢。
她狐疑地跟着小男生去了节目组的办公室。
·
下午五点，秦城正在医院，跟林甜交接。
两人说了半天话，喉咙都有些不舒服，刚好到了下班时间，林甜主动邀请秦城出去喝杯咖啡润润喉咙。
林甜帮了秦城那么大的忙，总不能让她请。
秦城换下白大褂，跟林甜一起往医院门口走。到了一楼大厅，一个小护士拦住秦城的去路。
她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正过头对秦城说，“秦医生，门口有个怪人在打听你，我问他是不是找你有事，他说没事，就是问问。我说帮他喊你一声，他却说不用。”
一般来医院找秦城的，就是慕名而来的病人和家属，或者是病人痊愈后，过来感谢他。
像护士口中说的那个怪人，倒真是没有遇到过。
秦城蹙蹙眉头，往护士说的地方寻去。林甜紧紧跟在他后面，也过去了。
距离大门几百米，秦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一个黑色的包，正在往外走。
秦城不确定是不是他，隔着老远，喊了一声，“陈铎？”
那人转过头，目光与秦城相对。
果然是他。
林甜抬头望着秦城，疑惑地问，“你新认识的朋友。”
秦城没回答她的话，也来不及回答。他加紧脚步，来到陈铎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来这里打听我，是为什么？”
陈铎风尘仆仆，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刚从车上下来，就赶到医院找人了。
他翘起唇角，淡定道，“我是来验证一下，你的名片是不是伪造的。”
既然秦城在这家医院工作，那么，想找顾清，就轻而易举了。
秦城眯起眼睛，望向陈铎的目光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你是来找我老妞儿的？”秦城问。
陈铎说，“你们现在没有结婚，她将来是不是你老妞儿，还是个未知数。”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了，喧闹的大厅、人来人往的患者，全都不能影响他们。
秦城盯着陈铎许久，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过去的三年里，我错过了太多，不管现在有没有机会，我都要尽力一试。”
成都是秦城长大的地方，如今，是他生活的地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了如指掌。
陈铎来这里，一切都是未知，从开始，就落下一大截。秦城不认为，他在成都，有夺走顾清芳心的可能。
秦城点了一下头，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
他说，“你先找好落脚的地方，再说老妞儿的事不迟。”
“落脚的地方，早就找好了。”陈铎打开包，露出里面的一份聘用书，像是在挑衅，“另外，我现在是本地电视台新闻栏目的记者。秦医生，我们台里最近关注的其中一个话题，就是医疗事故，但愿你不要犯在我手里。”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昧良心的事，还怕他不成？
秦城喊一声林甜的名字，没听到应答，回头一看，林甜在接待台前，手里拿着笔，在一张便笺纸上写着什么。
从她写字的笔划来看，大约是在写一串数字。
笔尖在纸上划了几下之后，她把笔还回去，将便笺纸折叠几次，攥在手心里，往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怕忘了，就写了个纸条。”林甜歉意道。
秦城颔首，礼貌地说，“没关系，我们现在走吧。”
林甜上前一步，挽住了秦城的手臂。
秦城一怔，飞快地拂开她，往一旁走了两步，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林甜趁他闪避，没有注意她的时候，悄悄将那张便笺纸塞进陈铎的手里，同时轻声说，“晚点，电话联系我。”
秦城仅仅从眼角的余光处，看到林甜的嘴巴张了张，以为她是欲言又止，没有往心里去。
林甜没有再做其他亲密的动作，秦城也没有再问。
两人并肩走向医院门口的咖啡厅。
等他们走远，陈铎展开手掌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共十一位，是个手机号码。
回忆起秦城和林甜相处时两人的反应，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把号码存进手机，然后将纸条丢进垃圾桶。
离开医院以后，陈铎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拨出去一个电话，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以后，背起包，直奔电视台方向去了。
·
节目组的办公室里，总共坐着三个人：顾清、节目组组长和那个小男生。
小男生负责倒茶，看到杯子空了，就给满上。
顾清和组长谈了许久。
最后，组长拍板定下，要录用顾清。
顾清惊诧道，“组长，我不是学主持专业的，没有相关经验，您录用我，是不是有些草率？”
“我没说要你做主持。”组长从网上搜出顾清的百科资料，笑盈盈地说，“业内知名模特，做节目嘉宾，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顾清恍然大悟。
电视台是信息最灵通的地方，各行各业多少有些名气的人，他们都有所了解。自她进门，就有人认出她来了。
难怪小男生跟她说，不用排队呢。
既然如此，顾清也就不必跟他客套了。
她起身跟组长握手，同意来节目做嘉宾的事，至于合同，今天已经不早了，就等明天上班时间再来签吧。
顾清和组长聊了许久，才告辞离开。
下楼梯的时候，一个男子匆匆忙忙往上跑，差点撞到她。
她站稳身子，仔细一打量，竟发现这个人是陈铎。
上海和成都距离那么远，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是……
顾清跟他打完招呼以后，问道，“来这边采访？还是合作？”
陈铎说，“我目前在这家电视台的新闻栏目做记者。”
他来到成都，看到报纸上有一个招募广告，是关于摄影栏目的。他想，顾清来成都以后，肯定要找份工作，说不定就会来这家电视台试试。
于是，他去了新闻栏目组，递上简历后，很快跟电视台签了合同，将要留在这里工作三年。
他起初是想跟自己打个赌，要是顾清不来这里，他就死心，不再打扰顾清。
可是，老天好像不希望他放弃。
“哦，挺好的。”顾清随口回了他一句话，想赶紧离开这里，不愿跟他有过多纠葛。
她从陈铎身侧走过，刚迈出去一层台阶，就听到陈铎说，“你怕我影响你和秦城的关系？”
顾清立定，微微一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陈铎转过身，在她背后，轻轻说，“那你陪我聊一会儿，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对不起，我今天要赶回家。”
“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顾清呼出一口气，回道，“我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不给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