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强子说,“又乱叫了。”
“下班啦?”强子放下水瓶,盖上软塞,把水端给她。
陈岩把包放吧台上,脱下大衣和围巾挂在旁边,隔着皮手套把杯子拿手里捂:“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你在忙啊?”进来的时候看见强子正拿着笔低头写东西。
强子笑笑,“刚到了一批酒水,我记下账。鹏哥在厨房呢,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吧。”
“厨房地上脏,你当心点。”
“没事。”
陈岩顺着过道到了小厨房,孙鹏正背对着她和厨师在聊天,旁白的大灶里不知道煮着什么,冒着滚滚白烟。
厨师先看到她,朝她点了点头,轻声提醒了句,“老板娘来了。”
孙鹏转过脸,看见陈岩,不自觉得扬了唇角。陈岩淡淡笑着走过来。
厨师自觉去旁边洗菜了。
“晚上要下雨,怎么还过来了?”孙鹏问。
“反正也没事。”
“你外公这两天怎么样了,我这边忙着也没时间去看他。”
陈岩外公出院一周,还在恢复,身边离不开人。出院后孙鹏每天晚上都去看看他,有时帮他按摩一下腿脚,有时帮他换一下贴身衣物。老人现在几乎没自理能力,方便的时候一把身上弄脏,就要帮他把衣服从内换到外。陈岩妈妈本身是医院里的看护,但是有时上晚班,也顾不上。陈岩外婆是快八十岁的人,照顾自己都够呛。
不过这周他的店开业,这两天晚上都没时间过去。
“昨天晚上还在找你,问我小孙怎么几天不来了。”
孙鹏听她这么说心里很高兴,“是么?明天吧,我中午过去。”
“嗯。”
“等下要来客了,你想吃什么,给你炒了带回去,我先送你回家。”
“等结束了跟你一起走吧。”
“晚上可能要下雨,不要等我了。”
陈岩看着他,不同意的眼神。
他摸了下她的头,“那行吧,你坐着玩一下,先把晚饭吃了。”
5点多钟的时候,店里陆续就有了生意。陈岩坐在吧台边玩手机,孙鹏忙里抽闲给她炒了两个菜,让她吃饭。等到7点多钟,真正忙起来后,陈岩也开始帮着收钱记账。
店才开了一周不到,由于地理位置好加上经济实惠,开张之后生意不错,这两天更是好到孙鹏和强子都有点诧异。都说开店不难守店难,到了他们这儿,都挺顺利的。
靠近9点的时候,外面开始刮风,跟着下起了雨。
陈岩坐到窗边看看,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还有两三家小店开着,雨声淅淅沥沥。
店里最后的四五个食客皱着眉头望在门门口,一个都没带伞。孙鹏把店里的两把伞都拿来借给了他们,客人连声道谢,承诺明天就还回来。
强子要去火车站接外地朋友,晚上8点的时候就提前走了。孙鹏收拾着剩下的一张脏桌子,叫拖好了地的服务员趁着雨小先回去。
两个服务员都是20岁刚出头的外地女孩子,她们在店里把雨衣套起来,临走时带着乡音说,“老板,那我们先走啦。”
孙鹏把碗碟都扔盆里,揭掉桌上油腻的一次性桌布,“走吧,路上慢点,有事打我电话。”
她们带起雨帽,边说着话边出门,刚拉开门,又想起什么,退回来朝坐在窗边的陈岩道,“岩姐,我们走了。”
陈岩目光从窗外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店里一下子清静下来,陈岩手拄着头朝孙鹏望过去,“要帮忙吗?”
“不用。都好了。”
他把脏碗筷装在框里,框里哐当地搬到厨房后面,洗干净抹布,又洗了一遍手。
出来的时候,陈岩还坐在刚刚的位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身上套着休闲款的黑色长毛衣,头发铺在背上,拄着头的手臂露出一截细白手腕,上面戴着一只棕色的牛皮带手表。
她的背影被笼在清脆的雨声里,被发黄的光静静照着,异常沉静、温柔。
孙鹏停在那儿,忽然感到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很想过去抱抱她,又怕破坏画面中转瞬即逝的美好。
直到她转过头来。
“站那干什么?”
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对视了会儿,他翻转她的一只手,令她掌心向上,手指陷进到她的指缝里,与她轻轻交扣。
“累了么?”
陈岩摇头,“就是有点无聊。”
孙鹏浅笑了下,“叫你不要等。”
“等都等了。”
他瞄了眼窗外,“现在走不了,等雨小点走再打车送你回去。”
“嗯。”
孙鹏端起她面前的杯子,她看着他仰起头,喉结几下滚动。
他放下空杯子,碰上她的目光,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拖了张椅子到身边。
“坐过来点……”
她坐过去,头轻轻歪到他肩上。
窗上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窗外玻璃上不停落下雨点,缓缓汇聚成流,划下蜿蜒水痕。
陈岩说,“现在都12月了。一年又要过去了。今年是几月份过年?”
孙鹏想了下,“2月吧。”
“你过年的时候回家吗?”她仰起脸。
“嗯。”他垂着眼看她,静默了一下,“今年跟我一起回去么?”
陈岩同样静默了一下,又望向窗外,“好啊。”
中午,厨房里,陈母把一筐洗好了的小仔排下锅,油锅瞬间炸了起来。
陈岩进来,微微皱眉,“油烟机没开?”
“开了,油烟机好像有点问题了。”
“是么?”陈岩走到灶台前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陈母说,“小孙几点来?”
“12点,我催一下。”
排骨煎得差不多了,陈母盛了一大碗水倒进去,水与遇上热油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母倒进酱油,盖上锅盖,淡淡说,“你叫他快点,菜都要好了。”
陈岩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对于孙鹏,陈母目前是一种被迫接受的状态。
她依旧不赞成陈岩跟他在一起,但她知道,她是管不住陈岩的。这么多年,这个家里唯一的男性就是陈岩她外公,孤儿寡母、没有男人撑腰的家庭,外人是很难想象其中艰难的。陈岩外公出事这段日子,孙鹏确实帮了家里很多忙,从老辈人的眼里看,这个孩子的性格和人品都还不错。
陈母是个性格敦厚的女人,尽管心里不同意,但她从不在面子上刻意怠慢孙鹏。只要他来,她都当是客人招待着。
陈母拿了个干净盘子出来,看陈岩在洗碗筷,说,“岩岩,你不要嫌我唠叨。我不赞成你跟小孙在一起,我知道我说了没用。但女孩子要自爱一点,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有些该坚守的地方要守住了,不要最后让自己后悔,你知道妈的意思吧。”
陈岩没抬眼,淡淡说,“行了,我知道。你放心吧,我都有数。”
陈母看看她,“不说了,小孙怎么说了,来了么?”
“电话没接,应该在路上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陈岩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起来看了眼,是强子。
她接起来,“什么事强子?”
“嫂子,鹏哥叫我跟你说一声,他不过去吃饭了,晚上再给你电话。”
强子语气觉得有点古怪,陈岩下意识地想,孙鹏能有什么突发的事要强子给她打电话?
她看了陈母一眼,走出厨房,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强子敷衍地说:“没什么事。”
“张强。”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说,“刚才鹏哥正要走,来了两个警察和他在外面聊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他人带走了。”
陈岩大脑空白了一下,听见自己问,“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么?”
“我当时在店里,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鹏哥临走时进来叫我跟你说不来吃饭了,晚上再找你,也没多说什么。陈岩你别急啊,我正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呢,有什么情况我再和你联系。你先别急。”
“我不急。谢谢你。”
陈岩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愣了下,匆匆到客厅穿起衣服,拿上围巾和包。
陈母端着菜出来一惊,“干什么?”
“单位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菜都好了,你……”
陈母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了影。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官司
陈岩不知道孙鹏被带到了哪家派出所,在路上又给强子打了个电话,被他按掉了。她不想添乱,赶去了店里等消息。
午市散了强子才回来,店里就剩下一桌客人,服务员忙着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