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看那背影就知道是他。他在波罗蜜树丛里晃悠着,正要慢慢地离开。
她来不及和别人说一声就冲下去了。
“喂!”她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胡子转过身来,竟然是他先问:“找你呢,你跑哪儿去了?”“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久都没见人!”她比他更大声。
“最近都没得什么病。”他有一点点害羞。
忽然心里就委屈起来。也是,没病谁会来校医院呢。“那你找我干什么?”她没精打采。“拿点晕车药。”“帮女朋友拿的吧?没听说男生要吃这个的。”“我哪有女朋友,不信你去打听。”“关我什么事,我闲着没事干啊,打听这个。”她冷冷的,只是鼻子发酸。
“好吧好吧,拿点感冒灵或者风油精,随便什么都行。”“里面全是医生护士,自己不会去找啊!”她没好气。“你是手雷啊,一碰就爆炸!”他高声道,有点生气,仍默默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礼品袋,“给你的,手雷!”
“干吗啊?”“护士节!”她小声地“哦”了一下,一颗心忽地舒展。
“是什么呀?”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她在找话,佯装好奇地看礼品袋。
“毒药!”胡子还有气,低头见她弱下来的眼神,终究是狠不下去,“就是上次那种朱古力,加班饿了可以吃,赶不及早餐也可以吃。你要记得吃,放久了会过期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吃。”他有点啰唆,腼腆地垂下眼睛。
气氛忽然微妙得让她连呼吸一下都不敢,他是不是也这样?“不会过期的。”不知过了多久,她说。说完自己就先跑了,不敢回头。
一口气跑上楼顶,迎着风,背着墙,礼品袋贴在胸口,它能听到她的心跳有多快。
胡子就是胡子,可恶,送礼物也不忘损她。她打开那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尽管很彪悍”,她笑着骂了一句,看第二句,“依然很天使”。
五
六月将尽,校园里每天都有互相拍照的人。那些行将离校的毕业生,要将母校的每一寸景致和他们留下的痕迹打包珍藏。
胡子也在里面。那天下班,她和小廖走出门,看见一群人笑笑闹闹地在树丛里照相,抓拍的正是胡子。她的心一慌,他也要毕业了吗?
胡子笑容满面地跑过来:“来,照相照相。”小廖笑着把她往前推。她知道自己有样不好——人多的时候总有点装,改不了,这次也是。她不耐烦地说:“照什么相啊!”
“母校的美丽风景啊,你看我把校医院也拍下来了,以后可以回忆一下。”
胡子今天态度很好。“回忆什么?回忆你得过什么病?”胡子无奈地笑了,低声地带着些恳求:“给你拍一张好不好?”
“不!”她本能地嘴硬,其实只要他再说一句,她一定会说好的。但他没坚持,也许同学在催他。
“那好吧,我要毕业了,明天回家。我家挺远的,下雪的地方。”他匆匆地说,认认真真地说。这样的正式让她心乱。
“嗯。”她沉吟着,不知说什么好。“跟你说一声再见。”他在等待什么吗?笑了一下,并不由衷。“哦。”她应得有点机械,看着他挥手,转身,跑回人群里,混在树影里,辨不清楚了。
再见是什么意思?是会再见面,还是再不能见了?她心头有一些恐慌。
这一天她都在找理由去见他,可是能说出口、能不露痕迹的理由好难找啊。
挨到了晚上八点,不能再等了,她带了两盒晕车药匆匆出发。
胡子的宿舍楼前人声鼎沸,楼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男生,楼下那些成群结队的女生仰起头双手拢在嘴边热情地喊着,这就是每年毕业时学校最壮观的风景——喊楼。
她停下来,站在栏杆外面。有女生在喊:“李信东,05计2的女生爱你!”“501的王涛,梅梅一直喜欢你!”楼上的男生拍掌,敲起盆啊桶啊,笑啊喊啊唱啊,高声回应着,不知飞快跑下来的那个是不是王涛,他一把拥抱的那个是不是梅梅。
不知看了多久,一群女生没散,又一群女生聚集,楼上的男生涌下来。她远远地望着他们的勇敢和欢乐,身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衣袋里那两盒晕车药被她攥得走了形,最终还是悄悄离去。
八月,校医院整天都难见个人来,跟从前放假一样。可她知道有一样是不同的,假期过后,胡子不会再来了。他会很快把她忘了吧?而自己,又要多久才能把他忘了呢?
一个有雨的晚上,下了夜班,她在校园里乱走,不觉来到胡子的宿舍楼前。
楼上没一盏灯,静,只听到雨声和她微微的喘气声。她知道,第三个楼梯口上去,四楼402,就是胡子。
胡子,讨厌的家伙,这么快就跑回家了,你至少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说话的时间。眼角潮了,千万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涌上来。
“402的胡子——”她突然用力地喊出一句。周围很静,她被自己吓住了,捂住嘴,等了一会儿,只有哗哗的雨声。
睫毛一动,泪就下来了。她轻轻地说下去:“再见。”她知道自己的意思是——会再见。
幸福是先从家里开始的
陈麒凌
那年秋天,河山并没有爱上谁的打算,虽然表妹很热心,一个劲儿地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推不掉,就怏怏地去了一趟,好像开会列席,上班签到。
已经忘了是哪间茶馆了,只记得那天喝的是铁观音,茶香淡淡的。那个女孩叫小雯,说话细声细气的,他暗地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不比蚊子响啊!”因为这,他竟顺便记住了她的名字。
河山还是没有爱上谁的打算,一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连住处都是公司的楼梯间,又矮又湿,要使了狠劲儿才塞得下一床、一桌。薄薄的门外,整日里有无数只脚上下往来,把他的午觉踩扁碾碎。他恨恨地骂,帝国主义的铁蹄!
再就是,那个叫小雯的女孩没有激发他太多的热情,她太平淡,平淡得一转身离开,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
表妹不死心,隔几天就打电话游说一番。再后来,就不只是说说,她变着法子制造机会。
这天河山要表妹送份急用的资料,出门前表妹打电话说脑袋疼,只好交代小雯中午顺路送来。“真的顺路呢,小雯家就在附近。”表妹笑嘻嘻的。河山哼了一声回敬:“你真是脑袋疼吗,讲大话嘴巴就不疼?”
小雯很快到了,河山站在门口道谢,再打量一眼,她实在是个平淡的女孩。屋子太小,他没打算让她进去,小雯却细声细气地说:“我能喝杯水吗?”河山有些歉意,秋老虎的天气,女孩鼻尖上沁着汗,毕竟麻烦人家跑一趟,连口水都不请人喝,太说不过去。他有点尴尬地招呼她进门,这尴尬很切实,单身男人的宿舍常年都像抄家现场,河山把床上的衣服被子滚雪球似的一卷,空出一点坐的地方。然后是找水,他从来没烧过开水,嫌麻烦,就买整箱的纯净水,现在他翻来翻去却只有空瓶子,出了一身的汗,可就是那么巧,纯净水都喝完了。
小雯耐心地坐在那儿,很安静地等。河山窘迫地说:“你等会儿,我很快回来。”他去了只有两分钟,去楼下传达室讨了碗热水,真难为情,他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没有。回来一看,觉得屋里好像亮了些。
那是因为桌子,桌上原本横七竖八地挤着书、报纸、唱片、球拍、啤酒罐、塑料袋、吃剩的面碗,或许书报下面还压着某天失踪的一只袜子,河山心虚地想。而现在不同了,唱片在书上,书在报纸上,一摞整整齐齐地摆在桌角;空啤酒罐和剩面碗收到塑料袋里,扎紧了口放在门边;桌子擦过了,明亮开阔,黑色的笔架旁,赫然坐着一个红苹果,又光鲜又活泼。
小雯有点儿慌:“不好意思,我闲着就把桌子理一理,你不喜欢是吧,动了你的东西……”
河山忙把水端过去:“没关系,没关系,嘿,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卫生间大的地方,乱得像个狗窝。”他说着用手指指门楣,上面有他即兴自嘲式的几个字,“维生间”。“赖以维生的楼梯间,不比卫生间好多少。”他自嘲道。
小雯笑了,这女孩笑起来很温暖,像朦胧的晨曦:“没那么糟糕,至少是个自己的地方,你看,你的名字叫河山,河有水,山有云,不如就叫水云间?”
河山心里一动,嘴上却仍在笑她:“你们女孩子真浪漫,这样的屋子都可以美其名曰,那这碗白开水不是也成了茶?”小雯飞快地回道:“就叫玻璃茶。”他们继续逗趣:“外面那水泥楼梯呢?”“就叫上下求索。”“大门口那个堆满垃圾的碎石坡呢?”“不妨就叫吉隆坡。”两个人同时笑起来,河山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送小雯出门时,河山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桌子上那个苹果——”小雯笑:“噢,那是同事给的,我看放在那儿挺美的。”
晚上临睡前河山又想起这话,仔细看看,红苹果,黑笔架,甜美富足的香气,确实挺美的,他也就一直没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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