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这副毫无骨气的样子令王怜花一阵腻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虽然王怜花从不自认为是个君子,可就他这个自认是真小人的小人,也不得不承认跟金不换比脸皮厚卑鄙无耻,他也得甘拜下风。金不换这个人他留着还有用,所以尽管心理厌烦,还不得不帮他。王怜花微微促了促眉头,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尽管王怜花依旧身着锦袍,头带金冠,一副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模样,可是脸色却前所未有的憔悴。怒则遍体生寒,动情则身如火烧,被那个疯婆子打了一掌,王怜花本以为没什么事,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一动怒,便如身置寒冰之中,甚至眉毛和发稍都会结上一层寒霜,而每当动情之时,便全身发热,哪怕身子浸在冷水中,也无法排解内脏犹如火烧般的灼热感。若是还不明白自己着了那疯婆子的道,那王怜花也就枉称智计超群了。这些天来,他和云梦仙子想尽了办法,却一点进展也没有,王怜花这才知道那疯婆子的掌法有多厉害,中掌之初不会感到任何异样,可随着一次次寒冷交替发作,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若是不早日解了这掌发,迟早有一天会气虚而亡。王怜花不得不承认,白静的这一手,玩得够漂亮,也够阴狠歹毒。
茶,是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此时的茶冲得不浓不淡,冷热适中,正适合品茶。王怜花端坐在太师椅上稳稳当当的端起天地人三才盖碗茶杯,官窑烧的上青花瓷,杯盖一碰杯身,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竟是格外的好听。王怜花捏着盖碗将漂在水上的茶叶抚了抚,抿了一口浅绿色的茶汤,茶很香,可惜,金不换一声接一声的哭求,把这茶韵茶香破坏殆尽。王怜花的眉头不禁又紧皱了皱,看着跪在他脚边的金不换露出一个冷笑,嘴上却说得十分亲热:“金兄,快起来快起来,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一边说着,一边把金不换拉了起来,顺便将手指搭在金不换的脉搏上替他切脉。据金不换说,他中了幽灵宫主白飞飞所下的奇毒断筋腐骨丸。云梦仙子王云梦善于使毒,在江湖上提起云梦仙子,哪怕是惯于杀人放火的猛汉,也不禁要打个哆嗦,不仅因为云梦仙子使毒的功夫奇高,更因为她心狠手辣,落在她的手上就没想再活着。王怜花自幼得母亲教导,这使毒的本事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他自幼就聪慧过人,成年后更是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听金不换说他身中奇毒,天下间除了那下毒的幽灵宫主白飞飞之外就无人能解,心中甚是不愤,替金不换解毒,一来是他有意拉扰金不换,二来也是想要和这个幽灵宫主白飞飞较量一番,让那白飞飞知道知道什么叫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的不敢说,在这使毒下,却是没有人能超过他们母子的。
金不换知道王怜花在替自己号脉,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也不敢再哭哭涕涕,生怕打扰了王怜花,让他号错了脉。这脉初看起来,与常人毫无异样,可是细细的感觉,却又不一样,隐隐的竟有一股阴鸷之气。这脉实在古怪得紧,王怜花自认生平所学,也算是见多识广,竟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脉。看来这毒真如幽灵宫主白飞飞所说,天下间除了她,再无人能解此毒。一想到这种可能,再想想初识想要压白飞飞一头的想法,王怜花心中立即升起一股怒火,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如置冰窟一般寒冷,赶忙收敛心神,压下心头的怒气,又不想让金不换看出异样,强忍着身上的冷意冲金不换一笑:“金兄,这毒果然有些古怪,小弟一时也无法解此毒,不如给小弟一些时日,研究研究,然后再给金兄答复,如何?”
听王怜花如此一说,金不换不禁有些失望,可眼下除了王怜花,他又找不到别人,白飞飞早就不知道消息,不然他也不会求到王怜花的头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金不换不敢对王怜花摆脸色,只得赔笑答应,然后回去等王怜花的消息。金不换前脚刚走,黑蛇立即抱着床厚厚的棉被给王怜花围在身上。再看王怜花的眉毛、鬓角竟已挂上了一层寒霜,三伏天正热的时候,王怜花裹着厚实的棉被竟然还冷得全身发抖,黑蛇忙又命人取来火盆生上:“少爷,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哼,难道我不知道吗?只是这掌是白静打的,能解了这掌力的,恐怕也只有白静,以她的脾气,你觉得她会替我治伤?只怕恨不得我立即就死了,以解她心头之恨吧!”王怜花冷哼一声,黑蛇对他很忠心,办事也算稳当,就是人笨了一点,很多事想不透。罢了,这世上像他王怜花这盘聪颖过人能文能武的,只怕除了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这么想着,王怜花心底竟有些隐隐的得意,这一得意,似乎身上的冷意也退了些许。
冷意退去些许,王怜花略松了松裹在身上的棉被,闭着眼睛思考金不换说的那个白飞飞——继白静之后成为幽灵宫宫主的女人。白飞飞、白静,白静、白飞飞……王怜花仔细思考这两个名字,在孔宅绑架他的面具女人,在朱府做丫鬟的苦命女白飞飞,白静的养女,一个女人竟有如此之多的身份,枉他王怜花还号称千面公子,这个白飞飞即使没有千面,怕是比起他来也不差什么。只是在孔宅里白飞飞的表现,只怕她和白静的关系并不好,以白静的脾气,一个不听话的养女,怎么还能把幽灵宫交给白飞飞掌管呢?恐怕白飞飞早就和白静闹翻了吧,只是金不换这个蠢货还以为白飞飞依旧是幽灵宫的宫主。王怜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金不换身上的毒,他的内伤,恐怕都要着落在这个有着多重身份、多重面具的白飞飞身上。只可惜她不是白静的亲生女儿,否则他王怜花就要多一个姐姐了。多一个姐姐,这感觉还是赖。
孔宅还是那个孔宅,朱漆的大门平日里总是紧闭着,不时有附近的百姓探头探脑,对着这座深宅大院指指点点,猜测着这座大宅院的新主人到是谁,平日里总也看不到有人进出,莫不是住在这里的是狐妖鬼魅之类的异物?黑蛇躲在一个胡同里,盯着孔宅紧闭的朱漆门,他在这里已半日有余,却不见有人出来,更不见有人进去,若不是确定他家公子想要找的人就住在这个宅院里,他都以为这就是一座没人居住的空宅院了。明明里面住了不下数十人,可是整个宅院却如同空无一人的鬼屋一般,处处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就连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都从里到外的透着股邪气。
黑蛇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丝毫不动的朱漆大门,冷不妨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黑蛇猛一回头,手不自觉的摸向宝剑的剑把,没想回站在他身后的正是穿着一身红缎锦袍的王怜花。王怜花手中的白纸折扇以湘妃竹为骨,白纸扇面上画着貂蝉拜月,还题着几句诗。如是对王怜花稍有些了解,就会发现扇面上的诗和美人,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公子……”黑蛇刚想报告一下自己盯了一上午的结果,却见王怜花将纸扇一摆,示意他不要说话,黑蛇立即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公子足智多谋,大概他要说的,公子也都猜到了。
黑蛇想的没错,这孔宅里的人深居简出,王怜花早就猜到黑蛇注定什么都查不到。既然山不来就我,那么我就来就山,王怜花冷笑一声,“唰”的一下打开纸扇,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轻摇纸扇,一派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模样,引得几个路过的姑娘顿时羞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王怜花,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真是长得一副好模样。以王怜花的功夫,自然不会连几个小姑娘的目光都没发现,只是他对自己的外貌一向自负,吸引女人的目光也觉得理所当然,所以不仅不觉尴尬,心里反到有些自得。不过王怜花一向都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所以被几个姑娘青睐,到也不会因此而失了分寸。不理会那些女人的目光,王怜花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几步,出了黑蛇藏身的胡同:“黑蛇,走,本公子带你去会会白姑娘!”
☆、寻常与不寻常
“少爷,真的要进去吗?”
站在孔宅的门前,黑蛇有些犹豫,虽然少爷的话他不能不听,可是住在里面的那个女人可是个硬点子,十分不好对付,少爷进去容易,万一再像上次一样着了那女人的道,可如何是好?黑蛇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时时刻刻都把王怜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若不是冲着这一点,以王怜花的心智,定不会允许身边跟着这么一位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蠢笨的属下跟在身边的。
见黑蛇磨磨蹭蹭,王怜花有些不奈烦,脸色微微变冷,心生不满,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生怕寒意发作,连忙控制心神,立即恢复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黑蛇跟在王怜花身边多年,对少爷的性子不说了若指掌,十几年下来,总是了解一二的。见王怜花面露不快,就明白少爷这是心意已定,牛头九都拉不回来了。要说这少爷什么都好,足智多谋,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一身的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就是这性子偏了几分执拗,换句话说就是有点恃才傲物,少爷艺高人胆大,他到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可害得他这个属下跟着提心掉胆的,若事真出点什么事,只怕夫人不会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