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听人说所谓美人,要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冰雪为肌,以玉为骨,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但终只是听说,如今见到这姑娘,总算理解了这几句话的含义。
那姑娘一直微低着头,眼中泪光闪闪半落未落,轻轻咬着下唇,看
来是强忍着才未哭出来。听那年轻人话间的意思,这女子竟是要送给朱富贵。朱富贵气着满脸通红,怒斥了一声“胡闹”,甩袖子进了正厅,其他人也跟了进来。那带着精钢锁料的姑娘也跟了进来,却被人横臂拦住:“姑娘……”说话的人正是沈浪,这姑娘如此柔弱,又还着这重量不轻的铁锁,看她眼神悲凄,想来定是被人逼迫的。
那姑娘听见有人叫自己,便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马上又把头低下了,只是那眼里浓浓的绝望,刺得沈浪心头一痛。沈浪也明白,这姑娘如此任人摆布,定是对自己的现状无能为力,转身质问那年轻人:“她一弱女子,为何如此啊!”
朱富贵到底是个心善的人,看那姑娘无助凄凉的模样,早就于心不忍,连忙出声:“打开、打开。”可那年轻人却并不为所动,言下之意,是要用这个姑娘换亲的。但凡人都是自私的,一个是陌生的女子,一个是自己的掌上明珠,纵然同情,但要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却是万万不能,所以他拦住了沈浪伸向锦盒的手,那铁盒里,就装着铁锁的钥匙。沈浪无奈的看了那姑娘一眼,在那姑娘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丝烯起的希望,但很快便熄了下去,变成一潭幽深的死水。沈浪心中发苦,纵然自己有心救她出苦海,但这事自己还是做不了主,只能让那姑娘失望了。
众人满心的以为那年轻人是来求娶朱七七的,谁知却是个误会。前尘旧事勾,来人竟是为了朱富贵的发妻李媚娘而来。几个人把那姑娘丢在正堂,不知去了哪里。白飞飞打量着这厅堂里的摆设,心说真不愧是天下首富,这厅堂中随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原来,这姑娘正是白飞飞。那日偷听到快活王的手下要买一绝色女子,她便假装卖身为奴的孤女,顺势混进迎亲队伍,借机到了朱家。白飞飞正打量着,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悄悄混了进来,连忙收敛情绪,做出害怕的样子:“你是谁?”
“嘘,我是来救你的……”这男人长得浓眉大眼,到也算好看,只是出现的时机不对,让白飞飞生不起好感来,若要他来救,那她这么辛苦混进来还做什么,只是面上不显,套这男人的话,问他为什么来救自己。原来就是上轿时,为了伪装身份哭得惨兮兮的模样被这男人看见了,一时侠义心肠发作,便来救自己。白飞飞气得直想翻白眼,这谁家二百五的孩子,不知道闲事不能乱管么。那男人找不到开锁的钥匙,白飞飞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钥匙在锦盒里,由着他发愁。没想到他竟用随身带的酒葫芦砸起了铁锁,也不知道那酒葫芦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看着普通,却发出了金属撞
击的声音。白飞飞这回是真的气得想吐血了,大哥你这么大个活人溜进朱府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着?非得弄点动静出来,没砸几下,只听一声怒喝,人未到剑先到,沈浪的剑直刺那个带着酒葫芦的男人。白飞飞冷哼一声,闲闲的看着这两个二百五拼个你死我活。
☆、那一朵散不开忧愁的水莲
白飞飞不知道那两个打架的人最后是怎么和解的,只是看着那个一直跟在朱富贵身后的年轻人同朱富贵及仁义山庄的人一起进了正堂,前来迎亲的快活王座下气使宋离,却不见踪影,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救自己出去的人也不见了,看来麻烦是解决了。
“白姑娘,我这就给你打开镣铐,然后你就回家去吧!”朱富贵到是没把矗在这里的白飞飞忘了,这个女孩子也就和他的七七一样大,可怜的,七七还有自己这个爹庇护,这个女孩子看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啊!想到这里,朱富贵面上带出一丝怜悯,打开桌上的锦盒,拿出锦盒中的钥匙,给白飞飞打开了手上的铁锁。
被禁固的双手突然恢复自由,暗自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谢谢朱爷!只是……”白飞飞怯怯的看了一眼朱富贵,目光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凄苦。
“这位姑娘,你可有什么难处?”朱富贵果然是个心善之人,见白飞飞又眼含泪,欲言又止,便说出了白飞飞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只是,白飞飞并未回答,却是“噗通”一声跪在朱富贵面前。
“求求朱爷收留我吧!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本来是要被人卖进青楼了,可是、可是那些人买了我,把我送到这来。飞飞看得出来朱爷是个好人,请朱爷救救飞飞……”眼中的泪珠似是不堪重负,“扑簌簌”滚落脸庞,跪在地上的女子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仿佛生怕自己会被赶走,“飞飞知道,给朱爷添了麻烦,可是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麻烦朱爷,如果朱爷不收留飞飞,那么飞飞恐怕不知道又会遇上什么人,也不知道又会把飞飞卖到哪里。求求朱爷就看在小女子孤身一人的份上,收留飞飞在府中做个丫鬟。朱爷放心,飞飞什么活都会干,煮饭洗衣、刺绣缝补都会做,就是劈柴挑水也行,飞飞不要工钱,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满足了,绝不会给府里惹事的,求求朱爷了……”说着,“呯”的一声,一个接一个的头磕在地上,没两下,额头上就已一片青紫。
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姑娘,本应如仙子一般被人捧在手心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跌进尘埃,用人世间最卑微的姿态祈求别人给她一条活路。沈浪幼年时孤苦,早早就尝尽了人情冷暖,这也就造就了他极软的心肠,对别人的痛苦最能感同身受。自己好歹是个男人,又有一身好功夫,一个人浪迹江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可是白飞飞不一样,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诚如她所说,以后不一定会遇到谁,若是遇上强人,下场岂不可怜。想到这,见朱富贵面有犹豫之色,便忍不住开口:“朱爷,虽然朱爷有心放白
姑娘自由,但白姑娘既然无处可去,若是流落在外,遇到坏人,到是朱爷好心办坏事了!不如就暂时留下白姑娘,日后白姑娘有了去处,再送她走,可好?”
“这……”朱富贵本就怜悯白飞飞身世可怜,如果又有沈浪在一旁求情,他有心拉拢沈浪,自然不好拒绝,“也罢,就依沈公子之言。正好我那个女儿七七啊,顽劣得很,我看白姑娘是个稳重之人,就先陪着我那女儿,也好劝导劝导她顽劣的性子。”
朱富贵这话前一句是对沈浪说的,后一句却是对白飞飞说的,听此言,白飞飞赶忙擦擦眼泪,终于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又给朱富贵磕了个头:“谢谢朱爷收留,飞飞一定好好照顾小姐,报达朱爷的恩情。”
不管白飞飞这几句说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但也真是顺耳好听的,人在被别人感激之时,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生起一丝虚荣心,朱富贵也不例外,连忙让白飞飞站起身来:“你下去找七七吧,对了七七哪去了?”
朱富贵不提谁也没注意到朱七七,如今这一问,众人都是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有好一会没看见朱七七的人影了。在这里的众人,除了白飞飞和沈浪,都是看着朱七七长大的,朱七七的性子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的,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时竟好半天都没出来闹腾,大家就都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沈浪虽然不人似朱富贵等人那么了解朱七七,可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他却也是知道一二,一瞬间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刚刚离开的轿队,朱七七十有八七是跟着轿队混出朱府去了。
朱府因为朱七七突然失踪,乱作一团,再也没人关心新来的白飞飞。管家因为职责所在,没精打彩的给白飞飞安排了房间。因为老爷吩咐以后白姑娘是要跟在小姐身边的,自然不能和别的小丫头住在一起,单独给白飞飞安排了一间房间,也没分派她做什么活,白飞飞便也乐得在房间中偷懒。直到天黑,才悄悄出了房间。若大一个朱府因为朱七七不见了,变便得死气沉沉的,此时更是夜深人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悄身出了朱府,运起轻功,一路蹿房跃脊,来到汾阳城外的一处破庙之中。
“宫主,您来了!”如意可以算上是白飞飞的心腹之人,在幽灵宫的下属中功夫最好,人也稳重,深得白静和白飞飞的看重。
“有什么消息!”这个消息,自然是指得白飞飞这次来汾阳的最终目的——快活王。
“果然不出宫主所料,咱们的人探听到,快活王一接到李媚娘的死讯,就亲自赶往汾阳城了。这时恐怕已离汾阳不远,宫主,下
一步我们要怎么办?”早在多年前,白飞飞就建议白静在快活王身边放上眼线,活快王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尽在幽灵宫的掌握之中。
这个快活王本是一代枭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情种。一个几度抛弃妻子、甚至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的人,却为一个李媚娘苦苦想念了十八年。这样的执着,怎么会因为人死了就放弃梦想的一切呢?只是朱富贵有一句话说对了,任凭他柴玉关再怎么狠毒,再怎么有心计,也算不过老天,谁能想到他苦求的三样聘礼终于到手时,得来的却是李媚娘的死讯。十八年的梦想化作了泡影,还真想看看这个冷酷的男人此时此刻的脸色。想到这白飞飞冷笑一声,背着手在破庙中踱了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仔细的看着神台上那泥塑木雕的菩萨,就仿佛那落满了灰尘的菩萨被这样看着,就能变成快活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