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狂风将那把羸弱的伞吹得东倒西歪,姜伟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住榆林,“上车!”
榆林杵在原地没动静。
姜伟岑直接把伞丢到地上,不顾她的推拒,抓着榆林的手就直接将她拖上车。
反抗不了就放弃,榆林任由他拖着上了副驾驶座,俯身替她扣好安全带,头发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发梢往座椅上落,像是
直到姜伟岑脚踩油门,汽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才回过神来,“你要去哪里?”
“我家。”
“这样不太妥当吧。”
再怎么说她还是吴洋名义上的妻子,贸贸然去他家,算什么。
“我家没妖怪,吃不了你。”
“我不想去。”
榆林说完就要解身上的安全带,姜伟岑拗不过她,无奈转了方向盘,去了约瑟在中国的办公点。
姜伟岑办公室的一应东西准备得很齐全,榆林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又将热毯子裹在身上,蔓延在全身的寒意仍是没有缓解。
等她一切收拾妥当,姜伟岑才缓缓走进来,递上一杯热茶,“别想那么多了,高门大户里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接受普通人的。”
她的满身狼狈已经到了人人都能看出来地步,榆林笑了笑,“你就不是高门大户吗?”
他不是说他现在随随便便就能买下十几个盛丰吗?如果霍家算高门大户,那他更逃不开,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我……”姜伟岑顿了顿,有些自嘲地说,“说了你也不会信。支持我打拼到今天的全部动力,都是因为你。”
榆林笑容僵住,姜伟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我承认自己的出身很不光明,七岁的时候父亲做生意失败,赔得精光不说,还卷走家里剩下的所有钱,留□□弱多病的母亲跟我一起过日子。大一的学费是母亲求了好几家亲戚才筹到的。”
这些榆林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父母早逝,靠着爷爷微薄的退休金,她和弟弟的日子虽然也难捱,不过至少也没有他这样落魄。而且姜伟岑出身富户,小时候肯定过的是吃喝不愁的富贵日子。那种被人捧上天之后再重新摔下来的感觉,比一开始就没有要难过得多。
一如她跟吴洋之间的感情。
“所以你就选择了娜娜?”
第一次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面对面说起这件事,榆林自己也有些意外。现在想想姜伟岑的确也有自己的难处,当初他是不该招惹她们两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早已彻底放下。
“你不明白。”姜伟岑轻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见到娜娜出手阔气,吃穿不愁,就像是见到一棵摇钱树,明知道她刁蛮的性格不适合做我理想的妻子,明知道我这样是在吃软饭,背地里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的却是,如果能把她娶到手,母亲至少可以买一件新衣服,可以少熬几天夜做些针线活,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知道我答应你表白的时候,心里有多矛盾吗?你或许不知道吧,从你第一次跟我搭讪的时候我就莫名被你吸引住了,那时候我还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就是让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你一定要觉得我这次帮忙是为了娜娜也行,毕竟她当年帮过我,滴水之恩,报以涌泉。但是榆林,对你,我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他凭什么这样说?榆林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嫁人了。”
“我回国之前就知道了,你不用反复跟我强调。事实证明你的丈夫对你并不好,我可以等你离婚。”
心头微微略过几分烦躁,榆林不客气地说,“我们很恩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离婚的打算,姜董恐怕要等上几十年了。”
姜伟岑轻笑一声,未及眼底的笑意中饱含着浓浓的讽刺,“如果他在乎你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雨里淋,如果他在乎你应该把你好好护在手心里,而不是让你一个女人去撑起一个公司,这样的丈夫,值得你爱吗?”
保存在心底深处最脆弱的那一块被人狠狠撕开,榆林直接拿起包包,“我的事不劳费心,谢谢姜董的毛巾和毯子。”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姜伟岑随之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如果他真的爱你,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害怕什么?”
一语中的,榆林发现自己连一个蹩脚的搪塞理由都找不出来。
回到霍家别墅的时候,屋子里门户大开,榆林远远就能瞧见闭眼半躺在沙发上的吴洋。
听到动静的同一时刻,他眼前一亮,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跌跌撞撞跑到榆林跟前,近乎一个疯子,“打你手机为什么不接?!”
“出去散心,路上下雨碰上了姜董事长,他开车送我回来的。”
吴洋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要确定她没有骗他一样,最后很平静地说了句,“哦,没事就好。”
刚才她刻意将姜伟岑三个字咬得很重,其实刚才他冲出来的时候就明明看到了姜伟岑开车离开的身影,却连多问一句都不肯,或许真的只是从不在意罢了。
榆林深吸一口气,又问,“吴洋,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只要他愿意跟她解释,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吴洋愣了愣神,很快裂开嘴笑着说,“以后别一声不吭就出去散心。你在家实在闷得慌,我听说你有一个弟弟在英国留学,不如我给你订张机票,过去看看他?”
就是要赶她走了?
心境不一样,听出来的意思也就不一样了,榆林轻声拒绝道,“不用了,榆舟学业很忙,没时间管我。”
“你可以当去欧洲旅游观光啊,欧洲有很多地方都挺好玩的,意大利的威尼斯,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罗马的斗兽场和圣彼得大教堂……”
吴洋极少会这样滔滔不绝地说话,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掩饰他的心虚,榆林揉了揉头疼的眉心,直接将话挑明,“吴洋,你不想看见我,可以直说。”
只要他大大方方告诉她一句我不喜欢你了。她绝对会很识趣地离开,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见吴洋沉默着没有说话,榆林把声音拉高了些,一字一顿地说,“机票不用买了,我会走的。”
榆林说完转身就要上楼,没想到腕上一重,手臂被人紧紧拽住,她无奈回头,对上吴洋近乎恳求的目光。
“别走,求你。”
☆、第30章 chapter30
榆林动了动胳膊,想要挣开,吴洋偏生不放,而且攥得死紧,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走,我离不开你。”
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触动,榆林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男人深沉地眼睛,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懂他了,说要她走的是他,说要她留下来的也是他,“吴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结果,凡事说清楚不好吗?
吴洋闭了眼,又重复了一遍,“我离不开你。”
没有人知道刚才满世界找不到她时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陈贺远的话真的应验了,他甚至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样过。天都塌下来了,还能怎么过?
吴洋低如提琴的声音传入耳膜,榆林觉得有些恍惚,“抱歉,我真的没看出来。”
在她面前一句实话都没有,这叫离不开她吗?
榆林笑了笑,腾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吴洋的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头,都被这家人耍成这样了,她应该走得有骨气一些,要是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掰到最后一根手指头的时候,吴洋像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榆林诧异地抬头望了他一眼,霎时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吴洋脸色煞白,仿佛一下子被人抽空了身上所有的气力,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地像要倒下一般。
她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抓住他,却扑了个空,吴洋身形往后一仰,重重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榆林一下子慌了神,“清婶,刘叔,快过来!”
闻讯跑过来的清婶望了望地上不省人事的吴洋,也吓得尖叫出声,连忙喊了其他阿姨合力将他拖到车上。
榆林整个人都傻了,麻木地在急救室的长廊外面来回踱步,之前吴洋倒下的那一瞬不断地她眼前放过,每出现一次她就心痛一次。
几乎是医生出来的同一时刻,榆林飞奔上前,“他怎样了?”
主治医生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经验大夫,闻言摘下口罩,愤愤然瞪了一眼榆林,“病人的脑部以前受过重创,身体本来就一直很脆弱,劳累过度又受到了刺激,能好到哪里去?”
她早就知道吴洋的身体恐怕撑不住,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严重的地步,榆林无话可说,“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
医生认真打量了她片刻,目光变得更加晦暗,“我记得你了。你是那个之前因为病人手术之后没有醒来,闹得不可开交的病人家属?”
榆林灿灿然点头,“那他现在怎样了?”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框,不客气地说,“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出了事就知道埋怨医生,他的开颅手术还是我给做的,一年不到的时间,你们就这样折腾他,以后再这样,神仙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