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绎想结婚。”
顾天成惊讶,直觉告诉他早了点,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她又说:
“可是我不想,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顿了顿,鼓足勇气,说出心底最大的秘密,“爸爸,我要是决定一辈子都不结婚,你会不会介意?”
顾天成面上惊色尤甚,见女儿脸容隐隐透出坚决,不似玩笑。
这个问题严重了,他思索了下,斟酌着措辞:
“你要是真不想结婚,爸爸当然不会勉强你。不过爸爸的想法是,你现在还年轻得很,不用着急做决定,等你毕业出来工作几年,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顾天成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午后一点。
“你先去吃东西,别饿着了伤胃。”
她点点头,起身出去。
厅里不见钟怡,刘惠娟去厨房给她盛汤,她坐下来,边吃边拿手机打给汪锦媚,刚拨通就被挂断,拨第二次又被挂,第三次倒是没挂,响到断线没人接,她改为发消息: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要打要骂,你也得见着我的面吧?”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手机调成振动没听到。”
直到她吃完回卧室,都没有收到汪锦媚的回复。
她拿出迷你电脑躺靠在床,上网搜索面试的相关资讯,再过一星期,到二月底,寒假过完,就该面试了,有热心人在论坛分享了不同经验,包括面试前的各项准备,面试时的应答技巧,甚至有真题汇总和培训视频,这是个只有人想不到,没有网络找不到的时代。
过往每次考试,她都是这样认真对待,以付出获取可以预期的回报,如果人生也能如此,每一步路都能提前做好准备,每一个结果都能如预期,那该多好。
可惜不管规划得多充分,人的一生总是充满意外,让人跌跌撞撞。
她在床上睡着了,一觉醒转,已然天黑。
冲了个澡下楼,吩咐司机送她出门,路上给汪锦媚发消息:
“我去夜庭等你。”
到了夜庭为时还早,那群入夜才出洞的穴居人类,还不见影踪。
室内霓虹叠加的光影,营造出暗浓夜色,现场演奏的轻爵士乐在空气中萦萦,弥漫于呼吸之间,无止境的低回叫人神迷,而壁间灯影只能以颓废和华靡来形容。
环球形玻幕墙下,空荡荡的敞式卧榻,唯独一张的榻沿坐了个人,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酒几上杂放着只剩残渣的食碟,和两只空了的气泡酒瓶。
双晴走过去之前,给寇中绎发去消息:“你来夜庭接我好不好?”
临行近榻沿,听见平板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还有一周才开学,你要不来我这儿散散心?”
“湛开?”她轻咦。
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隔着屏幕听见她的问候,湛开舒了口气:
“晴晴你来了?你们好好聊一聊,有误会就解释清楚。”
汪锦媚关了视频,毫无预兆地忽然手一甩,将平板朝她砸来。
距离太近让她躲闪不及,只险险偏过脑袋,被平板打中肩胛骨一阵剧痛,还愣着没回过神又一叠文件劈头甩来,纸张在她身上弹开散落四方,如果酒瓶不是空的,估计也会悉数泼在她身上,她被袭击得狼狈无加,发丝一片凌乱,面颊被纸张锋利的边缘划拉出红痕。
她立在原地不躲不动,看汪锦媚停了手,才默然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的文件看了看,顾天成做过的阴鸷事被查了个底朝天,她无力地长叹口气,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
“打也打过了,还有什么要骂的吗?”
“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罗密欧和茱丽叶的父母也是仇人。”
汪锦媚一噎,被驳到作声不得,愤恨地绷着脸不再说话。
双晴从桌子上抽过纸巾,擦了擦脸,纸上印出血丝。
这场打挨得真冤,不想受这份委屈当然可以,那就撕破脸皮,互揭老底,她倒不怕样子不堪,让立在远处的酒保、乐师等围观群众看笑话,而是就算把汪秀年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也于事无补,自己心中的那个父亲已然损毁,没必要也让汪锦媚去尝那份苦涩滋味。
牵涉到双方家庭,父辈长年积怨,她和汪锦媚从前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悉,两人之间重归于好的可能性约等于零,然而无论汪秀年对外人如何下黑手,对唯一的女儿从来既宠又怕,打破他在汪锦媚心目中的父亲形象,除了徒然加深她的羞耻感,没有任何一丝意义。
这个秘密她会藏在心底,一直埋到老死。
“你爸和我爸之间,一言难尽,可是锦媚,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就算继续怨我怪我,也不会让你心里好过。”她边说边把平板捡起,放在酒几上,对昔日好友笑了笑。
“每次马路上有跑车开过,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想看看是不是你,这种地方太消磨人生,以后别多来了,你就听湛开的,去找他散散心,保重。”
汪锦媚始终不作声,咬唇瞪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眼泪涌了出来。
她走出夜庭,在路边等了约莫两分钟,有车驶停在面前。
甫上车她就攀身过去,将脸深深地埋在寇中绎的颈窝,他伸手勾过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入怀内,见着她面颊上的红痕,眉头皱了下,爱怜地轻轻吻了吻。
二月下旬,梅花遍上梢头,春意踏足人间。
新学期伊始,双晴回校注册后又住进了宿舍,同学里有的准备出国,有的考上了研,有的在找工作,还有的去年底就已经和公司签约,提前去了上班。
长长四年相聚,眨眼就要各奔东西。
面试这天,她备齐证件准时出发,报考单位定下的面试地点就在达陵西路附近,当计程车从顾达的工地现场路过,她降下车窗,看见场地内大型塔吊高悬,地面已挖开纵横地槽,笼罩在清晨薄雾里,安然沉睡似的静悄悄。
车子在路口拐个弯,将她送到目的地,下来去侯考区签到,抽签确定分组和进场顺序,一组人进入侯考小教室,凑作堆东聊西聊,也不觉得紧张。
经过漫长等待,两小时终于后轮到她。
进门齐刷刷一排考官,规定考生要在二十五分钟内答完四道问题,她坐好定定心神,稍为组织思路,以平稳语速流畅表达,条理清晰,层次井然,结果只用了十五分钟。
最后听完分数出来,旁人问是多少,她报上数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离去时原路返回,再次经过达陵西路,工地和来时一样没有动静,没听闻推土机和其他建筑机械的轰鸣声,甚至都没人走动,看上去似乎没在施工。
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拉了警戒线,她觉得奇怪,拨通顾天成的手机。
“爸爸,达陵西路的工地怎么停工了?”
“出了点事。”顾天成匆匆应声,语气急速凝重,“爸爸在忙,再联系。”
她愕然看着闪断的屏幕,父亲从来没有这样挂过她的电话,不管再忙再没有时间,哪怕是在开很重要的董事会议,只要是她的来电,他都会陪她聊上几句。
心底隐隐觉得不安,究竟出了什么事?
返回学校之后,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回家一趟,却遇上下班高峰期,在路边等了半小时打不到车,她首度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改变。
年少时父亲离去的情景,已被时光洗淡,而她身边,再没有了汪锦媚。
到家已经七点半,顾天成还没有回来,钟怡抱着顾令勉坐在沙发上,想是在等丈夫归家,见到继女在这个时候出现,她不无惊讶地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回来,没什么事吧?”
“没事,回来看看爸爸。”
听她提到顾天成,钟怡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作声,她怀里的顾令勉已好几个月大,懂得认人,笑嘿嘿挣着身子,朝双晴伸出小手索抱。
她上前几步接过他,在钟怡身边坐下,小人儿踩着她双腿扑腾。
“我今天经过达陵西路,工地怎么停工了?”
钟怡一听吁口气,放下了半颗心。
“我就在想要不要和你说,工地的事不太顺利,你爸这几天操心得很,你要是有什么事好好和他提,别发小性子让他难受,多少顺着他点。”
“不会的,工地到底怎么了?”
“施工现场发现了文物,收到了停工通知。”
双晴心口一沉,家里做房地产经年,这些常识她多少知道一些,工地里挖到文物可大可小,顺利的话很快能解决,稍弄得不好,就会是长期停工。
顾令勉欢蹦乱跳过后,要求回归母亲怀抱,她把弟弟还给继母。
“你先上楼哄令勉睡觉,我等爸爸回来。”
钟怡点点头,吩咐刘惠娟给她炖点甜品,抱着孩子上去了。
双晴打开卫星电视,探索频道在播放环保专题。
人类在自然界没有天敌,从远古直立行走以来,开天辟地所向披靡,终极制约惟是自然环境本身,生于斯、死于斯,永永无穷,不能摆脱,她看了会后关掉,取过财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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