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忍不住深深叹口气,“哎,好吧,你俩——”女警用下巴点了点袁满和博晏,“——跟我进屋办手续吧。”
女警说完扭头就走。博晏率先跟上,走了几步回头看,却见袁满还僵站在原地。
博晏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又闭了嘴,终究是没能开口叫她的名字。
女警回头一看。这帮人准备在这片空地上安营扎寨了?便有些不耐烦:“还磨蹭什么?不打算销案啦?”
“……”
“……”
就在这边僵持不下时,几个身影从远处的楼里走了出来,朝他们径直而来。
空地上的光源全部来自远处的一盏路灯,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走来的这帮人中为首的那人轻轻松松就锁定了郑衍叙,一边扬手打招呼一边加快步伐走来:“小叙叙!”
在场所有人不禁同时望向声音的源头。小叙叙?什么鬼名字?这其中,除了一直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袁满外,就只有郑衍叙的表情微微一沉,不动声色地轻叹了口气。
很快为首的那人就来到了郑衍叙面前,风`骚地招招手:“嗨!”
郑衍叙别过头去,无视。
这位风`骚的闯入者也不介意,四处瞅了瞅,很快就锁定了袁满,面对袁满,倒是正经多了:“你是……袁满?”
直到这时,袁满才强打起精神,勉强看一眼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娘炮。
但这娘炮在面对除郑衍叙以外的人时,还是挺正经的,只见他边说边向袁满递出了手:“你好,我是郑先生的律师,钟以默。”
袁满以为他这是要和自己握手,便也伸手过去,不料握了个空——这位钟律师压根没打算和她握手,而是如入无人之境般,自顾自地挥着手,试图赶走周围的蚊子:“你们在这儿开趴么?也不嫌蚊子多。”
郑衍叙很不想承认,这位风`骚的律师是他的私人律师以及、科信的律师团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位。
至于此刻跟在钟以默身后的这帮人——郑衍叙冷瞟了一眼——不正是他之前在派出所里见过的那些小混混吗?
至于这帮小混混为什么要跟着钟以默,答案只有去问钟以默了。只不过钟以默正忙着赶蚊子,是不会有空回答这个问题的。
“小叙叙,你有防蚊水吗?”钟以默求救似的看向郑衍叙。
郑衍叙终于忍无可忍,阴狠地瞪了他一眼。
和郑衍叙认识几十年,这一眼意味着什么,钟以默比谁都清楚,只能以最快速度收起嬉皮笑脸,作势一咳:“好吧,先说正事。”
钟以默这才走向被冷落了颇久的女警官:“事情是这样的,我当事人,也就是袁女士,她损毁的这辆车呢,虽然车主是这位博晏先生,但这辆车至今还是车贷未还清的状态,而车贷呢,一直是我当事人袁女士在代为缴纳,也就是说,这辆车,属于存属关系存疑财产。也就是说……”
女警被钟以默这串丝毫不带停顿的话绕得晕晕乎乎,博晏也听不下去了,声音都不由得飙高:“你们都别搅和了,行!不!行!”
钟以默就这么被平白无故地吼了,撇撇嘴,不甘心地噤了声。
“我已经说了,她是我女朋友,她完全有权砸车,行了吧?”博晏一脸的精疲力竭,“都散了吧……”
“……”
“袁满,我们走。”
博晏下意识地伸手要拽袁满。
被挡开了。
“博先生,纠正一点,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就在一片沉默中,始终不吭声的袁满终于开口了,“请你跟他们一样,叫我袁女士。”
博晏双眼一黯。
郑衍叙眉毛一挑。
钟以默嘴上一叹:“哇哦!”
“既然你不追究我责任了,那砸车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袁满语气很冷,看向博晏的那双眼,更冷,“正好今天在派出所,那把我们之间的财务问题也一并解决了吧。”
“……”
博晏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终于看明白了面前这位袁女士的表情——
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一千种整男人的理论,她有一万个灵活运用过她的理论的女粉丝,只不过这一次,她要把理论用在他身上了……
袁满嘴角是带笑的,眼睛却是红的,就这么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我买的吧,先把这件还给我吧。”
什么意思?
要当众扒`光负心汉?
钟以默顿时来劲了,说时迟、那时快,连博晏都还没反应过来,钟以默便已经对那群跟着他一起来的混混使了眼色:帮个忙呗!
混混们立马就领会,默契地两两上前,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博晏的双手。
博晏吓得眼睛都瞪直了:“你是律师还是流氓头子啊?”
钟以默无谓的耸耸肩,一脸的你奈我何。
女警眼见形势不对,正要上前帮忙,却被郑衍叙拦下了。
“你敢袭警?!”
女警的怒视,郑衍叙全盘接收,他轻轻放开手,卸下了女警的防备,继而稍一低头,对着女警耳语起来。
郑衍叙的音量掌握得十分好,旁人完全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但等二人再回到原地,女警已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谁不知道郑先生是谈判高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击蛇身七寸,又稳又准。
女警愤愤地剜一眼博晏,直接调头走了。
博晏看着女警决绝的背影,这是要……撒手不管的节奏?博晏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得发颤:“你是警察!”
女警回头:“我是警察没错,但我首先还是个女人。”
这一刻,博晏面对一位全然陌生的袁女士,天干物燥下,终于体会到了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第 15 章
博晏此刻面对,一个冷脸的,一个表情莫测的,一个奸笑着看好戏的。
敌我力量悬殊,博晏只能狂打同情牌:“袁满,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解决行不行?别当着外人的面……”
博晏的眼里,有急切,有悔意,即便这悔意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但那一刻,袁满差一点就动容了,从17岁到27岁,十年的感情,她没有他这么狠,终究不可能瞬间就断的干净。
四目相对间,博晏眼看她就要动容了,眼里刚生出一丝欣喜,却又一只手,突然斜刺里伸来打岔——直接蒙住了袁满的眼睛。
被突然蒙住眼的袁满也吃了一惊。随即耳边一热:“你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郑衍叙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是低沉悠扬如大提琴,却有股莫名的力量,把袁满钉在了原地。
对于这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博晏彻底怒了:“这是我俩的家事,你们这帮外人插哪门子的手啊?”
“……”显然,郑衍叙不屑于和低等人格的生物交流。
郑衍叙沉默的当口,一旁的钟以默言笑晏晏地接过话头:“博先生,别墨迹啦,是你自己脱呢?还是我们代劳?”
博晏试着挣扎,却被两个混混控制得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徒劳地看向袁满:“袁满……”祈求的意味比之前更浓了几分。
终于,袁满再度开腔了——
说的却不是“放了他”,而是——
“这件西装,是我第一次飞去美国看你的时候帮你买的……”
此话一出,博晏彻底泄气了。
钟以默却更来劲儿,挑眉示意混混们放开博晏。
全世界都静静地看着博晏,博晏一脸铁青,扭捏了半晌,终究是猛一咬牙,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一把甩到地上:“你们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这就……完啦?钟以默顿时有点意兴阑珊。博晏怒瞪了周围人一圈,调头就走。
钟以默看着他的背影,明显的意犹未尽。却在下一秒,博晏被袁满的下一句话狠狠绊住了脚步——
“这条领带,是我们认识七周年的时候我送你的礼物。”
“……”
“这件衬衫,是你第一次来我家见我父母之前,我帮你买的。”
“……”
“这条裤子,是你拿下第一份实习工作的时候,我送给你的。”
“……”
“这双鞋,有一次你在商场里等我,我见你在那儿试鞋,却没舍得买,等你离开了,我才进店里偷偷帮你买下。”
“……”
最终,博晏脱得只剩一条底裤。
那愤恨到几乎滴血的眼神,仿佛在场的这些人掘了他家祖坟。袁满却始终面无表情,语速平缓。
只有捂着她眼睛的那个人知道,这女的究竟在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袁满、郑衍叙、钟以默一行三人上了车。
钟以默抢了原本属于郑衍叙那盆宝贝盆栽的副驾驶位置,只能被逼一边怀抱着盆栽,一边把头探出窗外,和今天刚结交的小混混们道别。
“钟律师,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替我们和条子理论了几句,我们今晚肯定要在局子里睡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
最后一个“劳”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该死的司机就猛地一踩油门,钟以默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靠椅上,就这么被逼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