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曾黎的生活日渐单调,读读书,看看报,独自玩会儿台球,又担心撞球的声音吵了庄宁,百无聊赖。除此之外,她干得最多的就是上网与读者交流,看到别人夸奖她,曾黎便会隐隐地欢喜。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把自己当成安然了。
安然的现身让媒体彻底疯狂了起来,各种约稿函件接二连三地发来。对于这些邀请,曾黎跃跃欲试,但每次都被庄宁拦住,他不急不恼,总是亲自写她擅自答应了人家的稿子和发布安然的博客。除了在文字方面庄宁绝对不让她插手,其他方面对她都很照顾。
庄宁推荐给她的那个叫訾怡的博客,她几乎每天都去刷新几次,看看人家有没有更新。她发现庄宁也常去,经常能看到庄宁与訾怡文字交流。唉!他们都那么有文采。
无字可写的曾黎开始享受这种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停了几张周转用的信用卡,只留一张,到大商场购物,拍漂亮的照片,没事就泡在美容院。曾黎迅速由一个分期付款买手表的寒酸黄毛丫头,变成了自信优雅的美女。每天流连于各种交际场合,免不了与男明星传出绯闻。她习惯了出门戴墨镜,习惯了在餐厅吃饭时给人签名,但她有时候也想别人叫她一声曾黎。
这一天曾黎特意提早回家,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忙得要命,也没时间和左丘玟聊天,两个人虽然是住在一个屋子里,但却各忙各的,常常是见面之后就说再见。
不过即便是这样,曾黎也没有搬出去的打算,虽然现在她的经济已经大有好转,但是依旧住在左丘家。
和以前相比,最近她的心态平稳了很多,陈婉已经很久没有闯入她的梦境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也没有在她身边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曾黎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觉得只有在最好的朋友身边才能获得一种安全感。
曾黎进门的时候,左丘玟已经早就回来了,两个人打了声招呼,曾黎把一个大购物袋递到左丘玟面前说:“亲爱的!送你!”
“干吗又送东西?有喜事?”左丘玟斜着眼睛看她。
“切!没喜事就不能送你东西?以前你嫌我铁公鸡,现在又嫌我送的多。真是不好养活!”踢掉鞋,曾黎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伸个懒腰,好累啊,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左丘玟看了一眼包装说:“又是护肤品啊?上次你送我的还没用完。”
“这个可不一样啊!这个眼霜对付细纹,简直太厉害了!我用了三次,结果把双眼皮都抹没了!”曾黎呵呵笑。
“那谁还敢用!”左丘玟把礼盒扔回给曾黎。
曾黎扬手推回去,懒懒地嘟囔道:“快二十五了,再不保养就来不及了!美容卡用完没有?那美容院你可要定期去啊!”
左丘玟沉吟了片刻,轻轻地唤她:“曾黎……”
曾黎应了一声:“嗯?干吗?”
左丘玟也躺下,和曾黎头顶着头,她说:“我觉得你变了……”
“嫉妒我!”曾黎笑,伸手拍了拍左丘玟的头。
“我觉得你还是存一些钱比较好。不要这么大手大脚的,你送我的衣服、美容卡,还有小明的电脑,加起来不是小数目啊。我知道写小说的收入不少,但是好像也不是很稳定啊。还是规划一下比较好。”
“我知道!你放心吧!”曾黎也不反驳,一个劲儿傻笑。其实,这些道理她全都知道,但是给左丘玟和小明花钱,她一点也不心疼,以前过得太拮据,想给他们花钱也没有,如今有钱了,她觉得应该有福同享。
“曾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担心我们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了,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我还是喜欢那个简单淳朴,有一点小虚荣,期期买彩票,一直为成为富婆而努力的曾黎!”
曾黎皱着眉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努力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瑜伽!你连小明都顾不上。”
左丘玟无言以对,是啊!她这个姐姐当得太不称职了。过了许久,她问道:“你最近还去庄宁家吗?”
曾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左丘玟继续说:“庄宁的伤完全好了,你为什么还去呢?已经养成习惯了?还是因为你们都是作家,才要聚在一起?难道你和他……”
“你对庄宁……”曾黎突然坐了起来,转身看着左丘玟。
左丘玟躺着没动,她闭着眼睛喃喃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和他不会有关系,也从来没想过让他成为我的男朋友。”
“我和他也只是朋友关系!”曾黎解释。
“如果你们成为单纯的恋人关系我会替你高兴!”左丘玟顿了顿又说,“只是……你没有拿他当跳板吗?进入小说圈……”
曾黎当时就急了,冲她喊道:“你在说什么啊?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人吗?我利用庄宁?你去问问他!到底是谁利用谁?”
左丘玟坐起来问她:“什么意思?谁利用谁是什么意思?”
曾黎眉头紧锁,险些不打自招了,她半天冒出一句:“还能是什么意思?他家的小时工不能去了。”
左丘玟咬了咬嘴唇,伸手揉了揉曾黎的头发十分抱歉地说:“我希望你还能和以前一样!”
“我一直都没变。”曾黎嘴硬地答道,一声不响地起身,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生怕左丘玟发现,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以哗哗的水声,掩藏了自己的哭声。
左丘玟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砸在曾黎的心头,她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这一段扭曲的生活。
就像左丘玟担心的那样,曾黎与她渐渐地疏远了,虽然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各自心中都有个结,怎么也解不开。
在外人看来,庄宁和曾黎的关系好得像恋人。
对庄宁,曾黎确实是有一点点动心,但是毕竟他们是合作关系,曾黎明白,他对她的照顾,也都是因为他们要保守共有的秘密。
左丘玟的逆耳忠言和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让曾黎开始对这份替身工作不满、不安、委屈与悲哀。但这一切她又不能对别人说,左丘兄妹都疏远了,她的身边似乎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焦躁的心情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大,甚至于还有了内分泌失调的兆头,额头开始冒出痘痘,嗓子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炎。曾黎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了太多的改变,有时候她会因为这种改变而冲自己发脾气,有时候会冲动把一个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
“安然哪,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庄宁担心她太累。
“嗯?没事,我很好。”曾黎摇摇头,她已经习惯了被他唤作安然。
“我还是再请一个小时工吧,你不要再做家务了。”庄宁说。
曾黎愣了一下问:“我……不可以再来了吗?”
庄宁笑道:“谁说的?你还可以来啊,这间书房也是你的工作间啊!”
“工作间……”曾黎苦笑一下,厨房才是她的工作间。
“杂志社的工作辞掉吧,反正工资也不是很高,太辛苦不要做了。”
“这工作我不能辞。”曾黎摇头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庄宁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想辞!”曾黎十分肯定地说。
“我不觉得那份工作再做下去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那份工作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如果我不工作,我就成了地道的傀儡了!”曾黎苦笑。
庄宁很吃惊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事实!别人都以为我有头脑!但我只是个花瓶!一点自由都没有!从来都是你觉得安然应该怎样,我就要怎样!”
“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庄宁怀疑地看着曾黎。
“为什么是别人对我说?我自己有脑子,我可以想的!我除了每天发呆、看书、做饭,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木偶!我……”泪水在一瞬间涌出了曾黎的眼眶。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感到庄宁家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应有尽有却单单让她失去了自由。曾黎一边哭,一边跑出家门,她想到外面去,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甚至哪怕是漫天灰尘也好过闷在这里。
庄宁看着突然发作的曾黎,急忙跟在后面追了出来,赶在电梯门关上前冲进去,一把抱住曾黎,紧紧地抱住,不再松开。电梯下到底层,门开了又关,两人没有下电梯的打算。曾黎在庄宁怀里默默地流泪。
“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庄宁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抹掉她的眼泪。
良久地对视,庄宁的眼睛如一潭深泉,曾黎的心彻底软化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自拔了。
两人出了电梯,庄宁转过头来哭笑不得地望着曾黎说:“我没带钥匙。”
一个单身男人没带钥匙就意味着有家不能回了。曾黎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事态发展成这种局面,她是有责任的。本来庄宁说陈狄那里有把备用钥匙,但是打电话过去,陈狄却不在国内,又去韩国出差了,要第二天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