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个变态!”
“人家说那个吃了好……”
“那你怎么不吃!”
“说是对女人好啊……”
“哪里好!”
L煞有介事地说:“吃了能变聪明。”
我一下子就笑场了,乐得推开他捂着肚子打滚。我听说过吃了能美容养颜的,还从没听说会变聪明。
最后我还是遂了他的意。匆匆刷牙时,瞄见他心满意足的得意笑脸。
“喂,”我问,“你为什么让我走啊?”
L赖在床上,想了一想,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干嘛?你以前FBI的啊?”我不屑。
“不是。”
“卖大饼的?”我暗暗笑起来。
“差不多吧。”我以为L在跟我开玩笑,结果他说得很认真:“我父亲死的很早,我大学读出来以后,想着要创业,就跑去卖电子元器件,但是亏本了;后来又去工厂里管车间,那时候特别辛苦,高温高压还没有调休;三年后我又辞职,进了一个成人夜校当老师。”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L:“你还当过老师?”
瞬间我脑海里翻腾而过“最帅高数老师”、“禽兽教师勾引女学生”之类的新闻标题……难怪L是个演说家,口若悬河的。
“再后来我还是想自己单干,就跟人合伙开了间餐饮店,生意还好,但最后因为要不要开分店的事跟合伙人闹翻。开餐饮店的时候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几个就带我入了这一行。”L继续自顾自地讲述。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多历史——像我这样大学毕业就跨进行业一直待到现在的人,对复杂的人生经历向来充满陌生感。
“好丰富的人生阅历啊。”我感叹恭维道。
L立即否定我:“我是走了太多的弯路。”
我登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觉得那些经历是什么宝贵财富,”L语气坚决,直率而坦诚,“但是它们教会我认识了生活:生活是很残酷的。经历过各行各业,接触各色人等,有些东西你想要,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我清楚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要。我是真正从社会最底层一路走到现在,你能看到的只是我光鲜的一面。”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表什么忠心。
L说这些话时,一直紧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他的身体也维持着紧张的状态,谨慎而又难耐,就像大坝开闸泄洪前的时刻。
见我表情略为尴尬,L又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所以我看得到,S要的太多了。你跟着他不保险,你要尽早出来。如果他犯事之后你再想走,就比较困难了:S无论再去哪里,你都不好跟着;而你自己想要跳槽,看看你的背景,谁都得犹豫再三。”
理是这个理,但是前提条件不成立:根本没有人能对S构成威胁,他如何会被抓包。
L看看我,就像看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有没有听过伴君如伴虎的故事?老板越信任一个人,他距离危险就越近。”
我知道L说这话当然是有依据的;我也听说过兔死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故事。
以前我一直不认为在大局观上,L会比S更高明。S确实高明,他不会被任何人打败,除了他自己。常在河边走,自备水鞋是必须的,但你要自个往河里跳,那没人救得了你。
☆、七十、段数
初期偷情时的心境,很复杂。
虽然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将老公和情人偶做比较,还是在所难免。比如同样开车去一个地方,Y比L啰嗦百倍,结果还瞎指挥走错路。由此会导致不耐烦、情绪化、态度冷淡和口气直冲等。
“前面100米左拐啊!你看你又占错车道了!这下怎么办?”
“那就到前面再掉头嘛!”
“前面就上快速路了,根本掉不了头!”
“那我TM哪知道怎么办!你能不能先闭嘴?”
我拍着方向盘发飙,瞬间眼泪哗啦啦流下来。连我自己都惊讶,这段时日我经常情绪失控,好像受了极大的冤屈似的,眼泪搅合着怨气止不住地往下掉。
Y沉默,继以冷战的方式,忍耐着我莫名其妙的坏脾气。
那时我自欺欺人的“障目大法”尚未修炼成功,还无法做到收放自如。
这里面也有逞强好胜的愧疚。在这点上我和L很像,不能通过温柔示弱来表达歉意的话,相反会通过强硬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知道这是危险的,也是不可持续的:令人生疑事小,破坏夫妻和谐关系事大。所以我冷静下来后,开始自我调试——并不是毫无底线地让步包容,但要通过整个思维模式的改变来改变我在Y面前的态度。
婚外恋也是有段数的。
所以在一些级别里,你看到事主特别楞头,外面养的觉着好,回家对配偶百般挑剔,最后兔子急了咬人,三方挑破当街对撕,最后落得谁都没个好。
级别高一点的,懂得权衡利弊,通过利益制衡机制,让外面的保持理智,让家里的(多半是女方)睁只眼闭只眼,自己辛苦一点,确保大局安定团结。
还有一些级别的事主,可以做到留痕不伤人。之前看过一个外形酷似金城武的骗子四处骗富婆的钱,最后案发,数个富婆争相举证,说这不是骗局,是真爱,她们是自愿的。当然这是个极端的例子。骗局不能永远持续,但在阶段性的婚外情当中,确实有人段数高明,让外面的甘愿奉献,家里的宠溺蜜灌。
所有当事人都期盼自己能达到最后这个状态,他们自欺欺人,或是心存侥幸,但光有愿望是不够的。如果是男性出轨,你要达到最高目标,必须具有缜密的思维和充足的资金,还得具备一定的时间,这样方能做到既能掌控女人心理又能满足女性需求。如果出轨方是女性,一般在资金方面倒是不必考虑,除了学会给情人新鲜感、给丈夫安全感之外,比较困难的是要随时保持理性和克己,避免患得患失的情绪化发作殃及池鱼。我不说要慧眼识人渣(情人须聪明醒目有自知之明,免除事后麻烦)和避免因性生爱(为情无法自拔而牵动婚姻,二逼之选)了,因为达到这个段数的女子,不会再如此之蠢钝,纠结于这种问题。
真正段数高明的事主,并不会为一时多方周旋的妥当而沾沾自喜甚至自得——他们会把各方关系及利益当作一笔风险系数极高的生意来经营,日夜操心劳神,收获利益的同时时刻观望着局势的走向,在风险来临前提前撤资,他们客观冷静,从不沉湎,形成习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世上没有任何果实,来自于运气。收获总是和付出成正比。
非暴利的生意,还担着社会道义的谴责和身败名裂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去做?
因为机缘巧合,因为想经历奇遇,因为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上新闻的倒霉蛋。
说透了,还是因为欲求不满。安善良民何必去精通盗窃之术。
我从未想过要背弃风平浪静的日子去冒险,我和L走到现在,前方的道路是日渐明朗——什么样的结局,彼此都清楚。关键是时间:什么时候撤资,是由个人贪欲和风险防控所决定的。婚外情,无论多深多浓,你丧失了理智,就必死无疑。
我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邮件,一口热茶下肚,为自己不寒而栗。
两年前那个未经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是如何变成了今天的我。
看得太明白,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有一天Y起床后对我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
“我梦见你出轨了。”
你们无法体会当时我的心情。强压着惊慌、失措、酸楚、愧疚和宿命感,脸上波澜不惊,我命令自己显露出好奇的神情,问:“跟谁出的轨啊?”
“我一同事,大胖子。”
我哭笑不得:“做梦也不给我安排个好的!”
Y一本正经地继续描摹他的梦境:“你说你是因为性生活得不到满足出的轨。”
我当即自我检讨:完了,这都给他折腾出心理阴影了!我以后得改!
“那后来你怎么办?”我问。
“我拿刀去杀我那个同事。”Y说,然后笑起来,“你看,我都没想着跟你离婚,直接去杀人了。”
我心里冷得发怵:“那你也拿刀杀我了吗?”
“不记得了。”
这场看似无意的谈话之后,我内心惶恐地坐到一边,默默平复了好久。
梦不是现实。Y的前妻跟别人跑了之后,Y并没有难为过他们。但梦是心理的映射,Y对此恨之入骨,虽然现实的律法规范让他规矩老实不至越界报复,但他内心深处并未走出这场伤害。
如果我给他带来二次伤害,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干出出格的事来。也许杀人放火还犯不上,但让偷情的双方身败名裂是可以有的。
这些非人得以承受的无边恐惧与负疚,是想要出轨的必然代价。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在生活中再怎样波澜起伏、喜怒哀乐,其实都是单纯幸福的;当你的内心开始蔓延不能见光的黑暗与罪孽,你的生活仿佛落入平行世界,你开始敏感警惕多疑,你发现周围的人都玻璃明镜似的开心,而你即便微笑也做不到。偷情也是一种犯罪,只不过责罚没有入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