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还活着。”
“什么?可是我刚刚明明……”
平阳公主和郭舍人的母亲,也就是刘彻的奶妈郭嬷嬷各去了一趟李陵三人被关押的御林军的衙门,没多久,李陵他们也招供传出了太子已死的消息。
“大哥,你若信我,就当彻儿还活着,你若不信,那我也给不了什么证据。”平阳公主的主意,陈娇略一思量就想明白了,让李陵他们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窦氏放心大胆的给刘启出殡而已。
陈礼看着自己的妹妹,选择了相信:“那你记住了,这个人叫李延年,是乐馆里最底层的一个人。”
“在最底层,反倒是最安全。这宫里面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他都能听到,而且,没有人注意到他,哥哥,你费心了。”
“阿娇,是我欠你的。当年……谢谢你,成全了她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们是兄妹,互帮互助,本就是理所应该,大哥,你从来不问我究竟要做什么,我要什么,你也都会帮我,有些……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可你还是帮我做到了。”陈娇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一点点丰满自己的羽翼,在窦氏的眼下埋下棋子,做到这些事,并不难,最难的,是要瞒着馆陶公主。好在……她还是做到了。不过……还不够,朝堂之上,陈礼和她的关系不断,注定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做。
“我还想请你帮我请一个人,他叫东方朔,是山东厌次一个算命的,他是个人才,奈何……满腔热忱想要报效朝廷,却怀才不遇。”
“若是我出面,只怕他日在朝堂,别人由他联想到你并不是难事。哪怕是王爷出面,也未必能够扯断这其中的关联。”
“他的才识,彻儿也好,梁王也罢,都已经见过,所以……只要把他请到长安,剩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陈娇特意在说到梁王的时候加重了语调,“大哥,你的背后,不是我,是陈家,是江都王。”
陈礼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陈娇为什么刻意提到梁王,略加思索,在看到陈娇的眼神之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太后……梁王?”
虽然只有两个词,但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帮我提醒他吧,我不想他站错队,平白遭了嫉恨。”
这个“他”指的谁,两人心知肚明。
“你不自己和他说?有些事情,帮你的,除了我,还有他。只要是……”
陈娇挤出了一个笑:“不了……我……算了。”
如果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那便不如不见,只余怀念,将美好留在记忆里,陪伴她接下来的时光。
流年说的对,刘彻现在对她的感情,有亲情,有感激,还有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暧昧。她原本想着,新帝登基后一定不会甘心任由窦家把持朝政,必定会第一时间清理窦家的人,收回散落在窦家人手里的权力。帝后两个利益一致,她就能借皇帝的刀,清窦家的势力,扶持自己的人,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利益一致,也许当利益冲突的时候两人便会成为敌人,但若是感情……
陈娇从不标榜自己是良善之人,从她决定要让窦家,让梁王覆灭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不仅做不成一个真小人,还得做个伪君子。她要利用窦漪房在宫中站稳,却也要反过来,用窦漪房间接给她的一切去报仇。
既然如此,当个所谓的红颜祸水,当个祸国妖后又如何?这大汉天下,也有着窦漪房的心血,她终其一生的努力,一件件都毁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感觉,一定比蒸刑更痛苦吧!
**********
刘启出殡的日子在两天后,陈娇让人查过,那天也是一个黄道吉日,想来,窦氏是打着让梁王在葬礼之后就登基的打算。
“翁主,窦大人让人来告诉您,那三个人都回去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将消息带过来的锦瑟,陈娇拨了拨手中的琴弦,良久,就在以为锦瑟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说道:“张汤那边怎么说?”
“廷尉没有放人。”
“那就去跟廷尉要人,锦瑟,你去请张大人过来,我有事要找他商量。素心,”陈娇把素心叫进屋里,“准备一壶好茶,还有一些点心,简单点就好。国葬未过,总不能太张扬。”
“喏。”
张汤来得很快,按锦瑟说的,她到的时候,张大人正因为得知太子死讯想要自尽,她废了好大劲才将他带来。
“尝尝这茶,我习惯喝清茶,所以这府里一直都喝清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陈娇不急不躁地放下茶杯,“平心静气地好好品一品。”
“翁主!”张汤举起茶杯却又重重放下,“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品茶?”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你急也没用;如果太子没死,那更是不用急了。”
“翁主的意思是?”张汤愣了一下,但毕竟在太子身边当了多年伴读,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真的没事?那他现在在哪里?”
陈娇没有回答张汤的问题:“我听说李陵一回家,就被李老将军打了四十下板子。张汤,你怎么看?”
“翁主问的是……李老将军?”
“你说,他的忠心,到底是忠于谁呢?”陈娇语气淡然,“是刘家,还是先帝?”
“依我看,老将军是不会犯上作乱的人。况且,现在御林军都由窦家掌控,李老将军只怕再有心,也会无力。”
“错!”
张汤疑惑:“翁主,不知道我哪里说错了?”
“彻儿有舅舅的遗诏,所以不存在犯上作乱,其错一;御林军由窦家掌控不假,可手握御林军大权的,是窦婴,我的小姨夫,他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其错二;李广如今虽不握有御林军实权,但在御林军中一样威信仍在,其错三。”
“翁主是说……窦婴窦大人会帮我们?太皇太后可是他的姑母呢!”
“不需要他帮我们,只要睁只眼闭只眼,浑水摸下鱼,那就好了。”
张汤恍然大悟:“翁主已经有了主意?”
“是有一些,”陈娇没有否认,却陡然话锋一转,“张汤,你怎么看如今窦家在朝廷的地位?”
“翁主?”
张汤越发摸不着头脑:“臣愚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看看李陵了,也不知李老将军的军棍挨完,他还有没有机会和李广老将军说说彻儿的事情。”陈娇说,“张汤,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心里也该有杆秤,如果有一天我和彻儿意见相佐,你帮谁?”
“臣帮法理。”
张汤的回答陈娇并不意外,她站起身:“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走吧!”
☆、第23章 出殡
知道陈娇前来拜访的时候,李广正在为李陵上药,自然也知道了太子没死的消息。听到下人的禀报,他停下了手里上药的动作:“她怎么来了?”
“肯定是为太子的事情来的。”李陵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爷爷,都说了你错怪我了!”
“翁主来了,你还躺着?”李广将衣服扔给李陵,“快穿上,跟我去见翁主。”
委屈地撇了撇嘴,李陵说:“知道了,爷爷。”
陈娇见到李陵的时候,就见他一脸龇牙咧嘴,嘴里还在叫着痛:“翁主,你怎么不早点来,也好帮我跟爷爷求求情,我都被打得痛死了。”
“就当是做戏给别人看吧!”陈娇将帽披摘下,“我今天主要是带张汤来看看你,顺带,我有事情想找李将军商量。张汤,你不是说找李陵有事吗?”
“呃……”张汤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说着,拉着李陵去了内室。
“找臣?”李广惊讶,“翁主有什么事?”
陈娇背手在后,抬头看着悬挂在堂中的字:“这是先帝的字。”
匾额上写的是“一门忠良”四个字。
“是。”
“那李将军的忠,是忠于大汉?还是陛下的?又或者……谁当皇帝就忠于谁?”
“翁主话中有话。”
陈娇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广的问题:“我相信舅舅的眼光。所以……舅舅相信李将军,我便相信。李将军,我想,你可以看看这份东西。”
将装有遗诏的锦盒递给李广,陈娇见他已经看完了上面的内容,这才继续道:“李将军,你可认得上面的字?”
“这是……先帝的遗诏?”
“不然呢?”陈娇反问,“既然看完了,那我想知道,如果我的皇祖母说舅舅立的是梁王,李将军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让太子拿出这份……”
“可是太子已经死了。”陈娇说,“皇祖母怎么会让已故的太子出现在舅舅的葬礼上?如果太子还在,皇祖母还能让舅舅后天就出殡吗?我知道,御林军现在虽然是由窦婴掌管,但老将军执掌多年,还是有说话的权力的。”
李广隐约有些明白了:“太子如今身在何处?”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陈娇将遗诏重新收好,“明日晚上,李陵会带他来见将军,还请将军让他进皇宫。”
“翁主,臣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