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定主意,便也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把自己经营的瑶台仙筑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把燕王听得心生向往,恨不得也去尝尝那著名的桃花宴。
“没想到弟妹还是这般人材,十七弟当真有福气。不过……”燕王忽然话峰一转,两眉蹙得可以夹死苍蝇,“唉,想我那十七弟,小小年纪便闯出个偃月公子的名头,风华绝代的人物,不知多少女子为能见他一面挠破了脑袋,我这做哥哥的,知他甚深,他从前最是个怜香惜玉的,日日美人环绕,好不风流快活,可如今,却被弟妹弄了个什么虫子到他身体里,再也不能……”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瞧,我十七弟娶了个忌妇,“啧啧,当真可怜啊。”他摇头晃脑了一番,忽然哎呀一声,似是想起重要的事来,“呀,原来竟已酉时了,瞧我,真是大意,竟耽误了弟妹这么久,想来十七弟在府中必是等急了,弟妹还是快快回去。”
老狐狸!见耗不过自己,竟下逐客令了。
她裣衽行礼,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意,“陛下国事繁重,还抽空接见臣妾,臣妾不胜感激。陛下方才说的虫子,名为依依,臣妾和皇后一见如故,也常听十七爷提起,以往常得皇后照顾,甚是感念。臣妾这就回去,为皇后饲养一只依依,以感激皇后多年来对十七爷的照顾之恩。臣妾告退,陛下保重。”
她方转身,便听身后哐啷一声,燕王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到桌上。
燕王此时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剁下来,好端端的,他提那破虫子做什么,“弟妹留步!哎哟哟,瞧寡人这记性,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顶顶重要的事都忘记了,连弟妹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也忘记问了。来人,看茶!”
钱翩翩回过身来,故做惊讶,“哪里哪里,是臣妾的不是,只故聊那些吃吃喝喝的,把正事儿给忘了。”
她重新落座,慢悠悠地喝了一盏茶,全然不顾燕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颜色,倒是燕王忍不住了,搓着两手满脸为难地道:“弟妹啊,那你且说说吧,今日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自己进宫所为何事?不过是和她打太极,钱翩翩心知肚明,但还是希望自己能为赫连玥尽一份心意,遂将茶盏放下,正色道:“陛下方才说十七爷今后再不能有美人日日环绕,觉得他可怜,其实十七爷心里乐意着呢,他时常和臣妾提起,六哥说,女人最会骗人,六哥说,女人的心肠最歹毒,六哥说,女人都是没良心的东西……总之,十七爷认为,女人都是洪水猛兽,越少越好,有臣妾一个足矣。”
“那小子……这些话也和你说,不是傻吗……”燕王微微动容,那些女人都是什么的话,可都是他的口头禅,没想到那小子也时时挂在嘴上。
“是啊,陛下的话,十七爷可是时时记在心里的。在邑州草原时,十七爷常说,他自六岁起便跟在陛下身边,没了母亲,又不得先帝宠爱,其它兄弟无时不想着算计他,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便是陛下和皇后了。”
燕王摸着下巴,脸上有些赧然,狐狸眼在钱翩翩脸上扫了一眼,便转去看窗外葱郁的枝叶,“那时我瞧着这小子可怜,又是乖巧伶俐的,便多费了些心思。其实我当初也没安好心来着,想着趁他还小,我对他好些,他便会乖乖听我的话,将来长大了,我也多一份助力。没想到他那颗心啊,长着长着长歪了,如今连骨头也硬了,我说他一句,他顶我十句,还不忘顺带阴我一把,这臭小子忒没良心。”
大概是想起那日赫连玥故意在皇后面前提起他欲扩充后/宫的事,他的脸色有愤愤的,随即又想到自己扯远了,忙住了嘴,“唉,说这些做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钱翩翩笑笑,“臣妾是想说,陛下是个福泽深厚的,有众多兄弟姊妹,有儿有女,更有皇后娘娘,少一个十七爷也许无关紧要,可是对于十七爷来说,陛下却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拼了性命也想护住的兄长,是他不惜一切都要保驾护航的半天边。”
钱翩翩说到此处便停下,坦然自若地看着燕王,燕王表情讪讪的,两颊居然还泛起了一小坨红晕,见她不说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呃……就这样?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寡人这些?”
他是君,她是臣,有些话只能适可而止,她起身朝燕王行礼,“正是。天色已晚,臣妾该回去了,伺候完十七爷,臣妾还要替皇后娘娘物色虫苗呢。”
她不再看燕王,再次转身离去,刚刚迈出书房的门槛,便听燕王高声道:“传旨,明日十七殿下启程往丹夏,城南郊外十里亭,寡人亲自相送!”
钱翩翩脚下不停,脸上浮起笑意,回头朝绮在门边张望的燕王挥了挥手。燕王怔了怔,看着那灿如山花的笑颜,也悻悻地举手挥了两下,心有戚戚,嘴里低喃道:“啧啧,女人笑得越好看,这心肠越是歹毒,轻易招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偷心
翌日,城郊十里亭,旌旗猎猎,羽林军列队而行,燕王果然亲自送行。
赫连玥的母亲是先帝妃子,又是丹夏公主,身份尊贵,如今她的骨灰要送回丹夏安葬,燕王用浩大的送行仪式,以示燕国皇室的重示。
仪式结束后,燕王勾着赫连玥的脖子,将他带到一边低声咬耳朵。钱翩翩远远看着,那两人低声说,大声笑,燕王不时用力拍赫连玥肩膀,赫连玥则不时捶一下燕王的胸部,哈哈笑着,早已没了帝王和臣子该有的样子。大概是怕钱翩翩又提起依依的事,燕王并没让皇后一道来送行,钱翩翩撇撇嘴,倒是可惜了。
末几,燕王见时候差不多了,像年轻时那样,抚着赫连玥后脑勺,低声道:“十七,我早就说过,女人的心思最是深不可测,今日可为你不顾一切,明日说不准就将你推入深渊了,你这妻子……啧啧……是个厉害角色,你可得小心了。”
他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站在远处,一脸淡然的钱翩翩,又道:“但话又说回来,她肯为了你进宫与我周旋,可见也是个情深意重的,好歹她的心是向着你。”
赫连玥顺着他的目光,远远看了一眼钱翩翩,因此行是送葬,她穿得素淡,丁香色的蝶纹软纱裙,头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缠枝钗,清雅闲适,日光掩映,她安静地站在圆盖方轸的仪仗下,两人目光相遇,她朝他柔柔一笑。
一旁的燕王见赫连玥脸上现出神往之色,顿时恨铁不成钢,用力拧了一下他耳朵,“瞧你瞧你,这没息的样子……我虽说她是个情深意重的,可没让你把心给丢了。你给我仔细些,女人没个好东西,自私小气爱吃醋爱妒忌,你可别犯了男人自以为是的通病,总以为自己这个是个例外的,我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女人都一个样,没有例外,看她逼你吃依依就知道她的心眼有多小了,你若犯傻,将来吃亏了,可别怪六哥我没提醒你。”
赫连玥不耐地挥开他的手,“知道了,我不会像你那般鬼迷心窍,对着嫂嫂山盟海誓,作茧自缚。”
当初若不是太爱太在意,又怎会对她许下那许多誓言?以至如今他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便翻出誓言提醒他,可不就是作茧自缚么?燕王痛心疾首,长嗟短叹。
赫连玥捶了捶他肩膀,“六哥,吉时已到,我该走了,你保重。景牧将军,还望你善待。”
“一定。”燕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有愧疚之色,“十七,你方经历丧母之痛,我这做哥哥的,不但没安慰你,竟还对你起了疑心,简直猪狗不如。六哥如今已悔悟,这世上,除了你嫂嫂和你,再没哪个会对我真心实意的好,六哥再不会犯傻,你可否答应六哥,把那事忘了?”
赫连玥用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燕王拍拍他脑袋,两人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再多的承诺,不如一个会心的笑。.赫连玥翻身上马,道了声保重,领着一众月影司的人策马而去。
钱翩翩坐于马车内,隔着细竹帘看策马走在马车一侧的赫连玥,他穿着玄色金边的紧身猎装,腰肝笔直,那匹马浑身雪白,是方才燕王御赐的汗血宝马,配了气派的金鞍和额饰,他挺拔的身姿坐于白马上,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她看着他,叶咏青清俊羸弱的轮廓和赫连玥重叠一起,让她有片刻的恍惚,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真的会是转世的叶咏青吗?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赫连玥转头朝她灿烂一笑,那抖擞的面貌,和之前几日蔫蔫的颓废样子截然不同。钱翩翩一怔,干脆打起帘子,大方地打量他。
他还以为她是羡慕他的宝马和金鞍,笑着道:“这金鞍如何?”
她撇嘴,“看着气派,坐着可能不如普通的鞍舒适,还不如赏点实际的金子。”
赫连玥哈哈一笑,“果然是姓钱的,俗气。”他朝她伸手,“过来,让你试试这金鞍舒适不。”
她跨出马车,搭着他的手坐到马上,左右看了看,又接过他递来的鞍辔试了试,终于道:“还行。不过我还是觉得金鞍虚有其表,不如普通的鞍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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