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钱翩翩仍是黑着一张脸,姬彤跺了跺脚可怜巴巴拽着她的袖子,“好吧,翩翩我知道错了,你若是恼我卑鄙,我、我以后再不使这手段了,你别恼了。”
钱翩翩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延春阁的事对她的打击,几乎毁天灭地,她哪里还顾得上恼她,见她上前欲要送她,只朝她摆了摆手。
姬彤只好吩咐娇花好生看顾,又在身后絮叨:“可惜了的,五弟方才还惦记着你,说十年未见,想着今日可叙叙旧的……”
钱翩翩不再应她,由娇花搀扶着出了御珍苑。她神思恍惚脚步虚浮,脑中乱轰轰的,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又不愿被人看到她的狼狈样,便绕远路从人较少的西直门出宫。
娇花边走边疑神疑鬼地唠叨:“小姐,您可别吓婢子,您打小就身子倍儿好,连个喷嚏都少打的,怎地去了趟延春院便成了这副模样?别是在延春院遇到什么邪祟了?待回府我和慈娘说说,去安国寺请空思方丈做场法事……”
钱翩翩顿住脚,望着娇花肃容道:“今日我去了延春院的事,你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以往你惹了我生气,我总道要将你许给王麻子,说了这么多年,你大概也猜到我是唬你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会真的舍得毁了你下半辈子,可今日的事你若和别人透露半分,将你许给王麻子我或许做不出,但我绝不再容你留在钱府。别问我为什么,给我记牢就行了。”
娇花自进六岁进钱府便伺候这位六小姐,这么多年来,小姐从未似方才那般严肃地告诫过她什么。娇花怔怔望着钱翩翩,终于意识到她说的都是真的,捣蒜般点着脑袋,“小姐放心,娇花明白了,什么延春院,听都没听说过。”
主仆俩接着往前走,入春时分,气候回暖,御花院里各色奇花争妍斗艳,春/色撩人。一阵微风拂过,娇花眼明手快,伸手捞住一张随风飘至的水纹笺。
“咦,小姐你看,是张信笺,不知是何人的。”
钱翩翩心事重重,只道:“不定是哪位宫妃的,你且放到一边,自会有人来取回。”
娇花应了,便往一旁花槽走去,随手将那信笺摊开放到花槽边。钱翩翩不经意朝那信笺瞥了一眼,这一瞥,只惊得她如五雷轰顶。
“回、回来!把那信笺给我。”
娇花不明所以,又蹬蹬地将那信笺拿了回来。钱翩翩一手夺过,急急地摊开,信笺上一行行诗文,行气流畅,遒健飘逸,似清风出袖又似明月入怀……
钱翩翩看着那字,两眼水雾迷蒙,端着信笺的手禁不住地发抖,娇花在一旁看得奇怪,又不敢开口问,心里直嘀咕,小姐今日进宫忒是邪乎,回去还是偷偷给她求个符箓的好。
一青衣小内侍急匆匆地跑来,见了钱翩翩手中信笺,忙行礼道:“原来被风吹到此处了,害我好找,有劳小姐了。”
他说着便欲上前接过信笺,钱翩翩却猛地扯住他袖子,“这信笺上的字是谁写的?”
小内侍虽被吓了一跳,还是恭敬地答道:“是五殿下所写。”
五殿下……姬恒?这分明是咏青的字!
“我父亲是大司马钱信,我排行第六,与五殿下是旧识,你们殿下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小内侍眼睛一亮,喜道:“原来是钱家六小姐,请恕小的眼拙,小的青瑜,在五殿下跟前伺候,刚随五殿下从云泽回京,从前便常听五殿下提起六小姐您的。今儿可巧了,五殿下就在前面聚墨亭练字,六小姐请随我来。”
青瑜边说边带路,引着钱翩翩出了垂花门,又穿过一条迂回长廊,便见前方栽满了凤尾竹,满眼青翠,竹林深处是一六角亭,亭中置一长案,案上放着纸墨,一白衣男子正微俯着身,提袖疾书。
原本步履匆匆的钱翩翩,猛然停住,怔怔地望着亭中的人,日光透过婆娑竹叶笼在他身上,似披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张白瓷般的脸庞,竟似一直刻在她脑海深处般熟悉。他的眸子正专注于纸上,眉心微微蹙起,薄唇紧抿,从她的这个角度望去,能看到那恰到好处的弧度。
前世的记忆在此刻重合,钱翩翩几乎可以预见那双眸子里有着怎样的涟漪。
她的身体禁不住地发起抖来,两腿几乎站不住。似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想,那男子忽然抬眸朝她望来,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钱翩翩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姬恒直起身,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和,“翩翩,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愁肠寸断
更鼓已敲过二更,大司马府里寂然无声,主子们都睡下了,唯有守夜的下人偶尔弄出些声响。
慈娘打着哈欠,放轻脚步走到钱翩翩的床前。今日六小姐回府后便有些不对劲,虽然娇花睡在外间守着,但慈娘晓得她一向睡得沉,多少有些不放心。自打钱翩翩出了娘胎,慈娘便开始照顾她,她虽已十六,但慈娘仍是习惯了当她孩子般照看。
慈娘撩起罗帐,伸手在钱翩翩脖子处探了探,没有出汗,又往额头摸了摸,冰凉凉的,没有发热。慈娘放了心,正待放下罗帐,方才乌漆墨黑的看不真切,这会儿眼睛已适应了,便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这一瞥,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本以为钱翩翩早该睡熟了,没想到她两眼圆圆地睁着,正定定地望着帐顶,那眼神空空洞洞,死寂死寂的,慈娘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不详的念头,但转瞬又想到自己方才摸过她脖子,温温的并无异样,这才定了定心神。再瞧她,睁着眼并无入眠,不像被魇住了,她又惊又疑,颤颤地伸手在她目光延伸处晃了几晃。
“我无事,你去睡吧。”
钱翩翩突然出声,把慈娘吓了个半死,她拍着胸口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咋的了?可把我吓懵了,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睁着眼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你……被恶鬼压了!我瞧着你今日回来后便不大对劲,莫不是在宫中冲撞了什么邪祟,别看那皇宫金光灿灿的,都是表面风光,其实最是腌臜的地方,几百年下来不知死了多少人,有些不甘心的冤魂出不得禁宫,便专挑时运底的人附身……”
慈娘仍在神神叨叨,钱翩翩不耐烦地扯了褥子将自己的脑袋盖住,闷声道:“我说了无事便无事,你快出去!”
慈娘怏怏住了嘴,虽担心钱翩翩,但又知道这个小主子向来说一不二极有主意,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了帐子,正要转身,钱翩翩忽又探出脑袋吩咐道:“不得向我母亲说三道四。”说罢又重新盖住。
慈娘没撤,唯有应了,又不放心让娇花一人守着,便抱了枕头褥子到外间和娇花一道睡下。
慈娘一走,钱翩翩便掀开褥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帐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情怎地突然就变了个样儿,翻天覆地一般,那个藏在她心里的美好的期盼,竟然只是一场可笑的、龌龊的阴差阳错。最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个风流浪荡的偃月公子,身上竟然会有叶咏青转世后的印记---桃花印。
可是,那样一个登徒子,怎么会是她的咏青?
她的咏青,应该是有着高洁情怀,光风霁月一般的谦谦君子啊。即使不是位谦谦君子,也该是裴珉、顾隽、方笙那样的良家子弟。退一步说,即使不是书香门弟的良家子弟,就算出身寒门,也必然是位谦虚自持、傲骨嶙嶙的学子。再再不济,哪怕是个贩夫走卒、手艺匠人,只要品德端正、重情重义的也成啊。
可是为何,转世的叶咏青,竟然会是个举止轻佻,府中有美人无数,在外还与有夫之妇幽会的无耻登徒子?
错了,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明明投胎前那阴差言之凿凿地告诉她,转世的叶咏青身上有个桃花印记,难道连阴差大人也会弄错?还是说那阴差故意阴了她一把?可想想又觉得不对,那阴差少了半阙灵犀圭,二十年期限一到便会受冥府责罚,他自然希望她能尽快找到转世的叶咏青,替他取回那半阙灵犀圭的,断没有阴她的道理。
可如果阴差大人没弄错……那么,那个浪荡无耻的燕国质子,那个公然在锦莺阁和妇人幽会的偃月公子,就是她这辈子要找的,转世的叶咏青?
钱翩翩使劲摇了摇脑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偃月就是叶咏青,那么姬恒又是怎么回事?
姬恒身上那种淡雅娴适的气质,那穆如清风的眸光,那张信笺上的笔迹,都和她的咏青一模一样,他抬眸望她的那一瞬,她冲口而出便唤了声“咏青”……
可是那桃花印记为何偏偏不是在姬恒身上?
钱翩翩病了,十六年来头一回,来势汹汹,势如山倒,急坏了钱府上下,就连钱皇后也派了御医到钱府,可偏偏这位六小姐脾气大得很,什么人也不肯见,别说宫里来的御医,就连家里人她也不肯让他们踏入闺房半步,每日只许娇花、玉蕴、慈娘几个从小伺候她的下人露个脸。
钱昱差点要将她绑了给御医瞧,还是钱信阻止了,说她吉人自有天相,这人长久不病一回也不是好事,总归在钱信心里,这个女儿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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