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 (顾子行)

苏影有些呆，她还没说话呢呀，司机笑着说了句：“校徽。”
低了头才苏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把校徽别在外套上了：“嗯，到东门。”
一下车正巧碰见同宿舍的耿芳芳，她剪了短发，更像男孩子了：“哎呦，重死我了。”
苏影见她手里提了两个大包裹，帮着提了一包。
“你作业写好没？”耿芳芳忽的问。
“还剩下几篇作文没写。”苏影打算到晚自习再写。
“救星啊！一会儿化学物理借我抄抄，我姐结婚，我一直跟着忙，一个字没动呢。马上给你们发喜糖。”
“……”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苏影特意往操场上瞄了好几眼，那人还真的没来呀，心里竟生出一点惆怅来。那天打羽毛球的时候，两人说好三号下午一起走的，结果她还是先溜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厚道，万一他一直等自己呢？到了宿舍门口，苏影已经快自责死了，翻了他的号码出来，短信编辑了半天，删了写，写了删。
最后只剩下句：“你来学校没？”
半天没回音，苏影只好收了手机。赵婷赶着来抄历史作业，十二点就到了学校，苏影一进门就被她抢了书包，顺便还塞了一袋子红提：“你吃点东西休息下。”
作业迅速被赵婷和耿芳芳瓜分，都是些副科，抄就抄吧。白瓷碗搁在水池边上，苏影专心对付手里的提子。
走廊里的衣服还是上个星期洗的，这会都干了，苏影一件件叉下来叠好往大柜子里放，柜子里的其他东西也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卫生用品快没了。
苏影转身就看到那两个姑娘，一人屁股底下放倒了个方凳，两人个子都不矮，做桌子的方凳根本不够施展，但都窝着身子在那奋笔疾书。
“我出去一下，要带什么东西吗？”
“帮我带几个炸鸡腿做晚饭。”说话间赵婷已经从外套和裤子里扣出了八块钱拍在了凳沿上。
“……”
*
宿舍到小西门不过几步路，但鸡腿店要走到小路的尽头，沿着这条小路遍布了大小的商店，往里走就是民居，家家户户都将家里隔了好几间房腾出来出租。
石板铺就的路上并没多少人，买炸鸡腿的那家也是才开门。
“吃什么？”
“三个鸡腿。”
“我热下油，稍等几分钟。”
苏影点头，绕到里面的凳子上坐着，桌上放了几份过期的扬子晚报，看了报道，关于环境保护的内容占了很大的篇幅，难怪那年的高考语文题会考“绿色生活”。
老板很细致地装进纸袋子里，又特意嘱咐了句：“小心烫。”
这条小路逢着放假就这样安静，要是下点小雨，正巧应了那首《雨巷》。
苏影顺路去报停看了新一期的《萌芽》杂志。
再回来赵婷正在铺床，扭了头说：“你快去看看你的手机，隔一会震一下都要生了。”
“……”
苏影赶紧翻书包，来电人竟然是段坤，硬是愣住不敢接。等着那灯灭了，又来了条短信：“接电话！”那个感叹号把苏影镇住了，再看通话记录里显示二十六通未接来电。
苏影头皮有些发麻，走到阳台上，顺手关了身后的门。那片绿油油的草坪已经转了枯黄，有些颓败，卷进来的风却意外的不冷。
没等她回电话，手机就又响了。依照那人的脾气，被放了鸽子肯定不爽了，大学那会儿就是这样。算了，死就死吧，“喂……”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手机放宿舍里没拿……”死小孩不就没接电话，语气这么冲干嘛？
“苏影。”他只说了两个字，好像猛地松了口气一般。
“嗯？”
“到了学校了没？”段坤语气缓和了很多。
“刚到一会儿。”
“我记得我们说好一起走的。”陈述的语气，却是在认真质问。
“我姨夫来j市，正巧坐了他的顺风车。”虽然隔着电话，苏影对那人撒了谎，耳根子还是有些烫，“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安全到校就好。
“哦。你到哪里了？”毕竟自己放了人鸽子，只好关心句。
“高港车站。”
“……”苏影听见那边传来的按喇叭声，觉得自己鼻子真的要变长了。
*
赵婷正在刷卷子，苏影又做了一面化学重难点。手机忽的又响了。“出来下，张老师报亭。”
“……”她还没来及找理由就被挂了电话。
北面的阳台正对着那家报停，一眼就瞥见了他，臭小子长得真高！刚腹诽完，就看见他向这边招了招手，大约是催她快点。
下楼的步子跑得飞快，仿佛在奔赴一场约会。到了楼梯口才喘了气改慢了步子。
他微微扬唇，见手里的袋子压在她头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难道是情书？
“吃的。”
“就这个？”苏影语气里有点点失落，却叫他捕捉到了。
“嗯。”他笑。
苏影撇撇嘴，提了袋子往里头走，半天才想起忘记道谢了，连忙挥挥手里的袋子，挂了最灿烂的笑：“谢啦！”
心跳打进了门才渐渐回到正常速度，苏影想刚刚自己演技绝对爆棚了！
“苏影！”身后的人忽的叫住她。
“嗯？”转身再次落进那双漆黑的眼。
“下次记得带手机。”找不到人很担心。
“知道了。”
到了二楼，苏影才认真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透明的袋子包着的是个塑料盒，是水饺？
仔细打开，竟然是一小窝汤圆，酒酿做的汤团，芝麻馅的，微微的甜却很细腻。酒酿的味道很熟悉，好像是拌了糖的桂花。
嗯，和记忆里的味道很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吧，大概是苏家的奶奶做过。
端了碗往外看，报停那里早没了那人，苏影心里又暖又甜。
*
放了个假来，第一堂课就是数学，老樊苦口婆心，恨不得嚼烂了丢他们脑子里去。下了课也没打算立刻走：“这个礼拜六就考试，做的错题好拿出来看了啊，还有函数图像、变化规律。”
苏影抽了小本子出来，在上面记了句：“看数学错题。”
金老师讲完了报纸，又发了一张介词专项练习来：“十分钟做，下课就收。”
“……”每次都玩这种突袭，神经突突直跳，提了笔圈一题做一题，外面铃声一响，苏影还剩三题，赶紧一口气写了，太刺激了，集中注意力做题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苏影每天晚自习跟打了鸡血似的，做完数学做物理，几门副科都是带回宿舍背的，背完了才睡觉。这几天早上苏影都起的很早，醒了就叫赵婷起来，宿舍大门没开，两人就站在那楼道里背书。
匆匆到了周五下午，西北风又卷了起来，铝合金玻璃叫那风吹得轰轰直响，天忽的转暗，不得不提前开了灯，值日生匆匆去收红旗，眼睛吹得都睁不开。
“这天看着要下雪。”赵婷说。
“嗯。”j市四季分明，也该到下雪的季节了。

　　☆、第二十六章第一场雪


苏醒正睡得沉，楼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摸了手机一看才五点钟，期末考试期间，脑子一片昏沉，干脆翻了身继续睡。
有人蹑手蹑脚地在地上走，之后就是极小的水流声和搓衣服声，心道是谁大姨妈来了。耿芳芳的手机闹铃一响，苏影一个机灵坐起来问，这么快就六点半了？
赵婷喜滋滋地过来来，“外边下雪了。”
苏影抖了抖裤子，一穿到底，头也没梳，拖鞋“啼啼嗒嗒”一路响到门口，啊，好大的雪！
新年的初雪，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那种清爽的气息也是一模一样！
出了宿舍大门，才发现这雪积到了膝盖，宿舍门前早被人踩出了一条路来，又湿又滑，两人不得不回去换双运动鞋。
班里才来了几个人，连灯也没开，苏影一拍开关，南面的天窗没关，冷风灌了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苏影连忙绕过几组桌椅，占了凳子一掂了脚合了那扇窗。要是阳光真好，准能看见此刻空气里扬起的浮尘。
车棚离教室有段距离，多数人都是一路走一路掸雪，步伐匆匆，颇为烦躁。那走廊里的雪化了点，也踩成了雪水，长廊上走路的人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踉跄摔了。
然而，这场雪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玻璃窗外的羽毛一直往下飞，速度不一，落地轻盈。
早读课一结束，班里大学号的人纷纷出去找考场，考试安排表上写的是三号生物实验室，去了才发现五班的人也在。
第一场是语文，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这种一格一格的桌子怎么也捂不热，每个格子位置中间都装了个水池，苏影都能听见西北风从那管子里穿过的声音，教室简直就是个大冰窖，苏影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编了一篇记叙文。
记忆里的这次期末考试，她的作文得了60分，但那篇文怎么写的，苏影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苏影涂完答题卡见还有几分钟时间，搓搓手往前检查，考试前她没敢多喝水，这会保温杯里还有些水，拧了杯子喝了一小口。早上没来及吃早饭，现在又冷又饿，喝了水也还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