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家的男人将他背到了村子里唯一的一户私人诊所里,医生皱着眉头检查了半天,才低沉着声音,“长期未进食和淋雨导致的抵抗力低下引起的高烧。”
那时候的她哪能听懂那么多,只是抓着医生的手,一遍一遍的,“救救他,救救他。”
在生命面前,即使他害的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救了他,并且照顾他。
年轻人的恢复力总是那么的惊人,他第二天就醒来了,自己捧着她给的米汤,一口一口像是噎食一般的吞。
喝完米汤,她收回碗开始收拾着准备回去。
“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从病床上爬起来,跟着她回去,沉默着陪了她两天三天就回去了。
以后的每个月,他都会过来住两天,窝在那张小小的床上。
老人抬起眼睛去看她,分明是在笑,但是她却看不出她的笑容。
☆、194.第194章 记忆中
老人抬起眼睛去看她,分明是在笑,但是她却看不出她的笑容,“妞妞,你觉得我已经原谅他了么?”
说完,没等到她的回答,她就自己先摇摇头,声音沉沉的,“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原谅他……”
即使他帮自己重建了房子,甚至每次回来买很多很多小村子里没有的东西,每周一次的电话,她都没有原谅。
后来,也就是前一段时间,他打了她的电话。
依旧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她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最后说一句“您好好照顾自己”就会挂断。
他低沉的声音里都无法隐藏着那一刻他的心情,几乎是欢呼的声音,“外婆,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她的脑袋那一瞬间是空白的。
什么是回来,不是没了么,回来是几层意思?
电话里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是那一刻,他说的认真,她听得,也投入。
老人抓着她的手更紧了。
“妞妞,后来我想了很多,渐渐地我才明白,其实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是我已经学着去忘记了,受的伤会慢慢地结痂愈合留下伤疤,无论多大的伤疤,就像是烙印一般,但是你知道的,伤疤是不会疼的,疼的是你看到它时的心情。”
一个长长的故事说完了,外婆明显是有点累了,但是今天的她是那么的开心,目光看向那边的沈知秋,招招手,“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此刻的蓝蓝已经完全醒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沈知秋站起身,抱着蓝蓝走到老人的面前。
蓝娴舒慢慢地走出客厅,站在外婆的院子里,看着如此萧条又生机的小院子,仰着脑袋,像以前一样,去看天空。
蓝若灏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身边仰着脸的蓝娴舒,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你记忆里的这里,是什么样的?”
蓝娴舒仰着头,眯着眼睛,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暖暖的。
沉吟了半晌,她慢慢地,“尘土飞扬的小路和干净的天空。”
蓝若灏呵呵的笑出声,“舒儿你看,都会变的,我们都一样,时间在变,心情在变,唯一不变的,只是留在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
蓝娴舒扭脸去看蓝若灏。
他也像她一样,仰着脸,努力的去接触更多的阳光。
他们走进客厅的时候外婆正拉着蓝蓝的小手和沈知秋在说话。
沈知秋背着他们看不到,但是外婆的脸上,即使逗弄蓝蓝的时候是笑眯眯的,但是蓝娴舒还是看的出来,她笑容之后的沉重。
她慢慢地走过去,只听到外婆有点生冷的声音,“你那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觉得什么对就去做吧。”
说完,抬眼看着徐徐走过来的蓝娴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蓝蓝啊,跟妞妞你小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即使蓝蓝带着语言上的障碍,她还是那样的爱着孩子,她的外婆就是这样,爱着她,也爱着小蓝蓝。
☆、195.第195章 不是故乡
午餐是外婆准备的,蓝娴舒靠在厨房的门口,那样认真地盯着她。
沈知秋坐在外婆的床边,看着睡着了的小蓝蓝,弗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捻捻被脚,站起身,轻轻地离开。
蓝若灏站在厨房外面,看着蓝娴舒靠着厨房的门边,皱眉。
脚步声临近。
他转身,看着慢慢走到身边的沈知秋,压低了声音,“这样可以么?”
沈知秋抿着嘴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直直地向前走,走到老人种的果树那边去。
果树已经全都落掉了叶子,光秃秃的接受着寒冷的考验。
沈知秋转身,目光停留在干干的树枝上,叹气,“阿灏,这里不是我的家乡。”
蓝若灏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沈知秋仰着头,看着这片陌生的天空,声音很安静。
“你外婆,也就是我妈妈,其实是海家的一个帮佣,”轻轻地鼻息的声音,她笑得几分哀伤,“是为了我,她才来这里的。”
蓝若灏深呼吸,让自己不去打扰她。
“我和海奕東,就是你现在想的那样,灰姑娘爱上王子的戏码,只是,你知道的,在王子的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灰姑娘……”
这才是那么多年,她在海家活得那么的窝囊的原因。
蓝若灏看着她的背影,她还是小时候那样,即使笑得满脸的笑容,背地里的低沉的啜泣的声音那么让人心酸。
“阿灏,当年那么自私的我,失去了那么多,到现在才开始悔恨……”
转身,目光停留在某一个地方。
“所以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只是一个时时刻刻告诫着我,当年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的地方……”
所以她,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
很多错误,可以用来回忆,后悔甚至是悔恨,但是却永远不愿意那么直白地去面对。
蓝若灏有些失措地低着脑袋看着脚下一个一个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半晌,才慢慢地抬头去看她,“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他的?”
沈知秋摇头,“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错误既然已经形成,即使她不是那个罪魁祸首,但是面对母亲被驱逐,她终究是那个促使者和协助的人。
蓝若灏笑笑,直视她的眼睛,“那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舒儿会被送到这里。”
沈知秋片刻的怔愣,“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蓝若灏冷哼,“我知道那个你把她当做女儿的女人,她的房间里放着的一直都是她母亲的照片。”
沈知秋低头笑笑,不可置否,“那是海奕東的意思,从她记事开始,就一遍一遍的告诉她,那才是她的母亲,而我的存在……”
她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替身,一个可以感受母爱,但是却永远不被接受,像是一个保姆。
所以她做了那么多,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片刻的感动。
多么的可笑!
“阿灏,如果还有选择,我只希望自己找一个简单的爱我的男人,一辈子就好。”
☆、196.第196章 温暖的记忆
一个女人,重要的不是怎样爱的轰轰烈烈,而是拥有一个简单的婚姻,简单的男人,简单的爱情,然后简单的一辈子,这样就好。
就好。
蓝若灏撇嘴笑得讽刺。
午餐蓝娴舒就坐在外婆的身边,一口一口吃的认真。
外婆就坐在那里,侧着身子对着蓝娴舒,目光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她吃完一口米饭,她就夹一颗菜放在她的碗里,然后再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像是品尝一般吃下那颗菜。
她吃的很慢,她看的认真。
“以前啊你都是这样吃饭的,小时候不听话,外婆只能盯着你一口饭一口饭地吃……”
蓝娴舒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抿着嘴巴笑,“是外婆嫌弃我吃的少。”
外婆握着筷子开始纠结夹哪个菜,目光在桌子上看了一圈,转头看向蓝娴舒,目光更加温柔,掺杂了时间的储存,像是酒一般浓郁。
“是啊,那时候你吃的很少,像是猫咪一般,就吃那么一点点,外婆看着心疼……”
为了掩饰情绪,外婆转过脸假装去夹菜。
一口饭慢慢地吃完,蓝娴舒握着筷子,静静地等着。
“你啊,总是不会照顾自己,吃来吃去,还是那么瘦……”
说到瘦,外婆眼睛一亮,微微站起身,去夹不远处的一盘红烧肉。
肉煮的红红的,带着浓浓的热气,很是诱人。
夹了一块肥瘦掺杂的红烧肉放在她的碗里,很快想起蓝娴舒不喜欢吃这样肥腻的菜,外婆笑着将肉向她的米饭里推了推,“吃吧,听话,多吃点。”
吃吧,听话,多吃点。
这是以前她经常说的话,像是复读机一般,一遍一遍的重复在她的耳边。
后来很久,她离开之后,在那个陌生的所谓的家里,那么空荡荡的地方,长长的桌子,却再也听不到这样温馨的话语。
蓝娴舒乱乱的点着头,俯下身子开始去往嘴巴里送饭,连带着肉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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