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见状,忍不住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疼,你放心,我很轻的。”抓过她的手,迅速拔掉了针头,将棉球递给她揉揉,余光瞥见桌上的烧麦热粥,“哟,还有爱心早餐啊。”说着笑眼看向一旁站着的傅云起。然后拿着托盘起身,走出了病房。
“住院花了多少钱?”抱玉问。
傅云起挑眉,“怎么,要跟我算账吗?”
她点头,“这是应该的,我欠了傅老板人情,怎么好意思让您继续破费。”
一句话,亲疏立现。
傅云起怒意上涌,但还是止住了,淡淡地说,“你欠我的人情还少吗,既然欠了,也不差再多这一件。把粥喝了。”
“唔。”抱玉没再坚持,她是真的饿了,虽然好了很多,但胃还是隐隐有些疼痛,而且消炎药副作用很大,她此刻浑身发软,只怕待会儿走起路了,像个刚修炼成人形的蛇精。
她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喝着粥,可以真切感受到在体内流动的暖热,最后融在腹部,慢慢消失。然后她将那种一次性的塑料盒子放下,擦了擦嘴说,“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回公司了?”
傅云起回头,看着还杵在床边的她,神色淡定,语气舒缓,“随你。”
抱玉舒一口气,立马掀开被子下床,面对着他,嘴里嘟囔着,“早这么说不就……”
还没说完,傅云起伸开胳膊,揽住抱玉。她猝不及防已经被他扑倒在床上,嘴唇吻到他的耳垂,凉凉的,衣领里散发出那种木香,很温暖,在周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显得那样好闻。
抱玉喜欢这种原始的味道,天然单纯,就像她小时候喜欢指甲油的味道,话梅糖的味道,父亲身上烟草的味道,雨后操场的味道,高三时埋在发黄故纸堆里的味道。
傅云起亲吻着她的头发,语调变得和从前很多时候都不一样,“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爸爸出差回来,带来许多好吃的罐头,他打开给我吃的时候,说,‘罐头是在1810年发明出来的,可是,开罐器却在1858年才被发明出来,很奇怪吧,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重要的东西也会迟来一步,无论爱情还是生活’。”
“是吗,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大人的世界?那么看上去还真是糟糕。”
“不是糟糕,而是我爸爸说的不对,其实迟来一步未尝不是好事,就像人们养的第二只猫,它来得迟,但它总是幸运的,因为人们会把对第一只的遗憾全补给第二只猫,和它开始全新的生活。就像你。”抱玉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爬向喉咙,然后钻到她耳朵里,“我说周抱玉,辞职来我这里吧,这是我第二次对你说这句话,也是最后一次了。”
抱玉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生日快乐。”傅云起说。
他将身子翻过去,然后站起身,背对着她,整了整领带和衬衣褶皱。周抱玉看着他的后背,心里觉得他像一只被豢养的巨型猛兽,虽具攻击性,但也可爱得紧。
她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用白皙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苍白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巴。
第一次接吻时,是在花都,她清醒,他不清醒。
第二次吻,是她在桌球俱乐部拿到裴总的合同,喝得烂醉被他抱回家,他清醒,她不清醒。
这是第三次了吧,却是他们第一次在两个人都清醒的状态下,彼此用力吻下去。
抱玉心想,嗯,这个生日礼物还不错。
她闭上眼睛,双手勾住傅云起,她太累了,背负周围人的陷害与冷眼,她想要那么一点点的爱,也只有眼前的男人能够给予,也只有他能证明,她不是狄斐婓口中、裴总口中、或者更多人口中,那个“你这样的女孩”。
第十章 不如抱玉去(1)
许尽欢敲了敲门,接着毫无悬念门打开了,裴斯宇冷眼一瞪,打量了她一下,“你来得正好。进来。”
说着毫不留情拽住她的胳膊拖进来,许尽欢故作矜持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按捺不住。她想,这一天终于来了吗,终于要被男神大人扑倒在床了吗,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万千心绪涌上心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斯宇已经扔了一包衣服到她身上,“把这个换上我看看,晚上陪我去见我妈”
简直就要热泪盈眶。许尽欢觉得此刻应该被载入史册,标题就写“看女丝如何逆袭高富帅”,看着就觉得一把辛酸泪但又成长励志,如果是周抱玉的自传史。那一定就叫“看绿茶如何成为婊”更加贴切自然。
这么对比下来,抱玉的自传一定会成为一众小学生的反面教材,以此来警戒大家千万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而许尽欢就不一样了,她的脸即便是印在货币上也能透出一股健康向上前途无量的样子,毕竟是中学时期能将匆匆、狼牙山五壮士以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背的滚瓜烂熟的人,浑身散发着那种站在国旗下高唱“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的革命少女劲儿。
她翻了翻那个高档的纸包,里面都是一些小香风的名媛标配。她听抱玉在筹备春装大秀时讲过,夏奈尔曾说“我要成为未来的一部分”,于是她设计了不朽的粗花呢圆领修身外套。时至今日,这股浪潮不仅丝毫未退,反而越演越烈。可见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超越时间局限永恒存在的。
许尽欢忍不住想,果然这才是名媛要的鲜亮效果,这件短外套配上复古的连衣裙版型。既典大方又清新明媚。
“这不太好吧。”她故作矜持娇羞但看上去其实特别心花怒放,“我什么都还没答应呢,这么快就见你妈不合适吧,好歹得走个过场,比如你先给我表白,然后我拒绝,然后你再表白我再拒绝,三个回合之后我同意啥的。”
“我说许尽欢。”裴斯宇放下游戏手柄,“你是不是做梦都想当我女朋友啊你。”
“这不是惊魂未定没准备好嘛,心里一激动不就语无伦次了嘛。”
“行了不用你做啥准备。”他说着暂停了游戏。从一旁的购物袋里翻出一张卷着的a4纸,递给她,“你到时候就照着这上面说的演,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晚上写出来的,丫的说错一个字儿我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许尽欢结果纸展开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一大片的五号宋体字,每行前面还分了1、2、3、4、5啥的,再一抬头,标题大号加粗:临时女友演员要求。
什么成熟优智慧大方,淑女气息当中透露出一股**与倔强,钢琴和萨克斯风两种乐器至少要会一个,但是如果会钢琴的话,柴可夫斯基的曲子要闭着眼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三岁会写诗五岁会下棋,擅长沙滩排球与高尔夫,大学拿了服装设计与国际贸易的双学位,能盲品红酒还会三国以上语言,目前从事设计工作,行事低调内敛不张扬做作。
最后一段,彻底让许尽欢折服了裴斯宇的字语言功底:不管经历多少不平,有过多少伤痛,都舒展着眉头过日子,内心丰盛安宁,性格澄澈豁达,偶尔矫情但不矫揉造作,毒舌但不尖酸刻薄,不怨天尤人,不苦大仇深,对每个人真诚,对每件事热忱。
许尽欢在沙发上盘着腿,仔仔细细看了所有的条款要求,心想不愧是出过书的国内偶像作家,连个找群众演员的传单都能写的这么像香奈儿软推广,她不满地问:“你要找的是人还是摩纳哥公主,这你上哪儿找去这根本不会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好吗,你电视剧没少追吧要满足这以上所有条件的话,那尼玛还是人嘛”
裴斯宇挑起一边眉毛,“怎么就不存在了,我这就是按照顾嘉妮的标准写的。”
话刚说完,许尽欢突然觉得如鲠在喉。
看吧,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无济于事,那些小心翼翼维护的可怜巴巴的自尊,掉得满地都是却没面子捡起来。
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结局,却仍然心存侥幸,觉得男神是一定要追的,万一哪天他瞎了呢有时候想,其实这样也好,早点拒绝的话,也许就是他能给自己的唯一的仁慈。
许尽欢手里捏着那张纸,眼睛盛满了委屈和难过,她看着不远处背对她打游戏的裴斯宇,心说,其实让我难过的并不是怕对你的喜欢没有结果,而是怕自己连吃醋都没有资格。
裴斯宇觉察到身后没有了声音,回头瞅了两眼,看见许尽欢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膝盖,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
他将手柄放到地板上,站起身走过去,充满安慰地说:“行了昂,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怎么说呢,你也没见过顾嘉妮,其实你就照着周抱玉那种规格的演就行,反正也差不多”
这尼玛是安慰吗这是,这不是欺负人吗
本来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心脏再次跌入谷底,刹那间空荡荡一片,甚至还能听见回音。她和周抱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人拿出来比较抱玉画的树莓色的嘴唇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嘴唇即使不笑也能有好看的弧度,但现在,她真切地感觉到她在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