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以仁治天下,魔者以血屠天下,初衷都是得天下。
唯神者无欲天下。詹平两指掐上她的颚骨,冷笑出声,他好端端的呆在神坛上,她一而再的来招惹他——地狱无门她偏要闯!
“詹平,求你……”她快死在他手里了,子宫又开始淋漓不断的出血,涌出来的是她有限的生命力。佳城还在等着她,她不能死。
她孱弱如被撕裂的大地,在他的地壳运动中生灵涂炭。
不是他不想停,他早就受够了这样的命!这由不得他做主的命,原本他只想专心的得道升天。自切了肺后,他反而是活的痛快的,因为他看到了升天之路的捷径,那里面长满了烟草,每一根烟都能让他像神仙一样飘飘然。他们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不好吗?她偏偏要出现,偏偏在置他于死地之际又给了他活路!他为什么要做詹大少?一年365日,他像夸父追日一样,追着她的身影跑,他处心积虑的往上爬,就为了有朝一日——就像现在这样把她压在身下一雪前耻!
就像他离不开她一样,“不斩草除根必留后患,我除了杨书记的根,偏偏留下我的,”他拍了拍她的脸,“我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想,你在等着我报仇?”
做不成情人就做仇人,她是不是也是离不开他的?
阴阳相合,才是他此生的意义。前半生是爱的意义,后半生是恨。
陈苏的哭救,詹平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詹平明白了,其实地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他的身边,而陈苏身上就有这样连接地狱、叫做“虫洞”的东西。
詹平站起了身,把她抵在了洗手台前,周围刑火焚烧,她发狂挥向的手臂,像无数个提刀而来的狱卒,对他砍杀刺割。于刹那间从生到死,由死复生。詹平猩红了双眼,抵死相残。
刑火加剧,陈苏抄起东西就往他脑门上砸,大瓶洗发水如羊头山猛烈撞击而来,他看见自己脑浆飞溅头颅尽碎血流成河,周而复死在她的手上……詹平眼中彷徨含泪,身下的动作不减分毫。
陈苏一把把詹平的后脑推到了镜子上,玻璃应声哗哗的碎掉。
陈苏见他也只是呆滞的垂下头看了一眼。
詹平闻到了血腥味,地砖上淅淅沥沥的血花像无处不在的熔浆炽火,以燎原之势遍及全身,连喷出来的喘息都是火。詹平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张着热气,周而复始的动作像一具没有生机的傀儡。
门外传来一声佳城竭力的呼喊声:“妈妈……爸爸……”
詹平总算还了魂,却更像丢了魂,喃喃:“我为什么要救他?救活了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吗?”
这才是詹平内心的脆弱。
在爱的面前,再多的恨都是纸老虎。
陈苏摸到了他后脑的血,痛不欲生的抱住他。陈苏懂了,其实詹平是想救佳城的,若真心不想救,以他的冷酷怎么可能跟她过来?骄傲如詹平,若真的是嫌恶她,连她骗他说被杨书记强.暴时,他还不是碰了她?詹平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他那么做,只是因为他不觉得委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其实从来没有变,变的只是看彼此的眼光。
可是江山早已易主,覆水也已难收。
陈苏呜呜的在他怀里拱着,他的心跳跟他的为人一样强势霸道,抹了把眼泪,长长的唤了一声:“詹平——”有情没情,闻声便知。
詹平的神采又聚回了几分。
陈苏宛如当年,脆生生的告白道:“那是咱们的儿子,救回他,咱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那是世间最美的天籁,最动人的诺言。
詹平低下头颅,拿脸蹭她的脸,还嫌不够,弓下身,埋向她的脖颈。她的汗水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能浇熄他身上的刑火。他太累了,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只想停在这场梦里。
“团圆?”
“詹平,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先结婚,再救佳城。这么精明能干身家过亿、前凸后翘肤如凝脂身经百战、出得厅堂上得了床的好女人,詹大少确定不娶吗?”
陈苏狡黠的挑起眉梢,掰着手指头,“有没有身经百战,我得好好数一数……谁叫你总是夜不归宿叫我好等,两年七百多天,我们快则半个月慢则半年才见一次,不过胜在你充分利用时间,耕耘的量没的说,百战应该算得上。”
她从来就没有过别人。詹平不信。
詹平更不信什么团圆的鬼话。詹平只是沉醉这一刻的安宁,伸手揽她入怀。
在詹平看不见的地方,陈苏的眼皮下流泻出一道精光。他爱听,她不介意多说一些给他听。
☆、第66章 -家
“爸爸……妈妈……”门外的佳城叫唤。
陈苏怕佳城发现这里的情况,赶紧应了一声:“佳城乖,妈妈马上就过来。”
爱子心切的陈苏哪还顾得上詹平,一手推开他,在洗手台前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来。
“轰”的一声,詹平像一推就倒的纸人,高大的身躯直挺挺的跌在了地上,双手搁膝,以臂支撑着整个软绵绵的上身,背佝偻着,头低垂,形同木偶。
佳城听到声响叫唤个不停,陈苏翻箱倒柜的找医药箱,就连被他的腿绊了一下,也没低头看一眼。
孰轻孰重,谁是多余。
哄他做梦就这么难么?
詹平面孔呆滞,凸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才开始消褪的血色又渐渐加剧。在陈苏换好无菌服就要拧门把手时,詹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陈苏皱眉,就像浪潮退却后的白沙滩,他养尊处优的手白森森的一片。
詹平问她:“你又要走了吗?”
每一次都是留他在地狱里受刑,她挥一挥衣袖,走的洒脱自如。
他像一处被遗弃的断垣残壁,如果连她这个唯一的旅人也离开……她怎么有种主宰他生死的负重感?其实他何尝不可怜,自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又被绝情的养父母苛待无视,抚养他成人的爷爷偏偏是个爱石成痴的疯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他了?陈苏甩了甩头,甩去荒谬的念头。
詹平不是普通人,詹平才不稀罕世间人情。
陈苏敷衍性的拍了拍他的手,用哄孩子的口气道:“我不走,医药箱在外面,你的头要包扎。”
詹平犹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陈苏怒目相对,“你想吓着咱儿子吗?”
詹平看了看自己,颓废的放了手,脑袋依然垂着:“我都听苏苏的。”
这是孩子犯了错后对母亲保证才有的口气,那样的郑重其事和小心翼翼,陈苏眼底有些湿,赶紧落荒而逃。
陈苏蹲下了身,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怔忪,寸板头让他漂亮的头型一览无遗,若是依他当年的发际线……硬朗逼人,无可挑剔。
到底是秃了!
陈苏挪到他身后,用温水给他擦着伤口。他的发茬都被汗水打湿,硬硬的很扎人,脖子上的青筋绷起,挺起的背脊也是*的。
这个男人真是无一处不硬。
陈苏用镊子拔着嵌进去的玻璃碎渣,眼睛有些迷,怎么也夹不稳。颈窝里有一道汗液沿着背脊流畅的曲线蜿蜒而下,刺激的荷尔蒙气息窜入陈苏的鼻息。
陈苏的心砰砰跳,蹲下的两腿都在发软,只得一手搭在他的左肩上做支撑,黏糊糊的手心被烫的一颤。
陈苏索性也不遮掩了,热气在他耳畔哈着,戏谑道:“詹平当年要是剃这个头,恐怕早就没有我的份了。”
“苏苏要是不放心,我还是把头发蓄回去?”
“该是招蜂引蝶的人,就算是打扮成乞丐还是招人。”
詹平正色道:“要不然乞丐怎么娶老婆?”
陈苏眼梢一勾,推搡了下他的肩头,“你拐着弯说我是乞丐婆?”
陈苏扶额,她可不想假戏真做改嫁给他,可能是时过境迁很多话反而说的开,转移话题的开玩笑道,“其实我挺好奇,你那个艺术头是哪个理发师给你剪的?”刚好拖到脖子上,一点型都没有。
詹平闭了闭眼,艰涩道:“小时候是爷爷随手抄起剪刀弄的,后来我就自己有样学样。”
陈苏咋舌:“小时候没人笑你?”
“爷爷说人是短暂的,石头是永恒的,叫我不要在意。”那时候他穿的最破,由于营养不良,个子又冲的很高,瘦的像一阵风就能刮跑,性情孤傲的招人厌。有一回一帮同学拦住他,那是他头一回打架。他看似单薄,实则从小搬运石头力气贼大,加上眼疾手快的雕刻功夫,没几下那帮人就倒在了地上。就这样一路杀到了大学,靠着一手无人匹敌的打架功夫捍卫着自己的孤独。
陈苏搽碘酒的手一用力,“本来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在意的。”
陈苏讽刺,“你会在意什么?”
“在意你,苏苏。”
“你在意的只是这张脸,”像是证明自己的论点,“那时候我晒的黑,在一起五天你都没看我一眼。后来变白了漂亮了,你就拖我上床。”她花了很久才说服自己面对现实,詹平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一具可口的女人身体。
“现在我是旭日总裁风韵犹存,还能引起詹大少的兴致,若是真成了乞丐婆——”
“我能认出你,苏苏。上天赐给我们另一半,不是通过外表判断,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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