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如兰仲文,一样害怕九九知道他这段不堪的回忆,过去,他在她心中是那么完美,如果她知道自己吸过毒,她又会怎么想呢?怜悯他?愧疚他?亦或是嫌弃他?
一个明星吸毒能引起全名公愤,一个路人吸毒能引来所有歧视,那么发现自己爱的人吸过毒,那是怎么样的打击?
兰仲文生来富贵风光,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的骄傲不容许他示弱,他这辈子,最痛恨别人对他做两样事,一是欺骗,二是怜悯。
六年前,他被杜心毓打进毒针,染上毒瘾,躺在昏暗的房子里,最终,等来了九九要跟他分手的消息,一开始,他不信的,可是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她出国的消息,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在他最黑暗的时刻,她消失了。
他就像是被人扔进一个万丈深渊里,一直坠一直坠,没有尽头,看不见任何希望,也抓不住任何救命的东西,就那样在漫无尽头的岁月中放纵自己堕落着。
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只觉得心被人活生生从体内剥离出来,鲜血淋漓,痛得他哭不出声音,那种五脏六腑都痛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好像脑中有一根叫萧九九的弦,那弦一动,他就全身都痛,可是哭不出声音,压抑得自己精神恍惚。
有段时间,他不止吸毒,还天天喝得烂醉,酒驾追尾轿车进了警署,安岑给了他两个耳光,怒骂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要为萧九九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作践自己,他没有理她,继续天天喝酒,喝到胃出血,安岑跪在地上求他,放下了所有尊严,把头嗑得全是血,求他清醒过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落水狗。
所以除了恨她,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振作起来的理由,恨意,就像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他必须紧紧抓住,否则,他就会被生命所吞噬。
后来,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掰断了手中的毒针,忍过了千万蚂蚁啃噬般的蚀骨之瘾,渐渐振作了起来,没日没夜的工作,换回了今天的成就与社会地位。
杜心毓,其实他早就可以收拾她了,但是她害自己染上了毒瘾,又逼得九九跟他分手,让他差点丧命于毒品中,他不叫杜心毓全家陪葬,不罢休。
杜心毓现在已经得到了萧亦娄的全部财产,在香港上流社会中活得有滋有味,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毁灭她的一切,只是这样太便宜她了。
让她破产太便宜她了,他要杜心毓失去全部,再全家陪葬。
罪证虽然全收集完毕,但是有一件事他很奇怪,他之所以一直留着萧爸的验尸报告不公布,是因为有件事还没调查清楚,六年了,萧妈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他有预感,她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相信不用多久,他派出的特搜队一定能找到萧妈的下落,等找到萧妈后,加上萧爸的验尸报告,杜心毓在劫难逃。
不管是权,钱,命,杜心毓,萧陌寒,萧老太太,三人通通要付出代价。
见兰仲文不答话,九九放低声音,试探性追问:“兰花儿,你不喜欢我追你?”
回忆在长,也不过几秒。
兰仲文收回心神,并不说话,玛莎拉蒂重新启动,往半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九九觉得兰仲文的脸色比之前阴沉了很多,骇得她不敢说话。
四十分钟后,兰仲文将车停在一幢别墅前,按住手中的灰色小遥控,黑色铁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他驱车驶进,路过一个人马型喷泉,直达别墅门口。
“少爷,你回来了。”身穿白衣金纽扣的司机上前替兰仲文打开了车门。
他淡淡应了一声,长腿跨下车门,面容俊逸高贵。
管家陆叔已经在一旁等待,见他下车,吩咐马姐可以准备开饭了。
“少爷,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你且在客厅里坐一会。”虽然10点多了,但陆叔知道,少爷一定还没吃饭,他向来忙得不知上顿下顿,这几年,他也习惯了少爷的忙碌,少爷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经常回来了还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加班。
兰仲文颔首,“我晚上还有点上要忙,陆叔,你把晚饭送到书房来吧。”
“好的。”陆叔恭敬应下。
九九被这尊卑有别的阵仗吓了一跳,别墅门口,还站了八个黑衣黑超的保镖,他是怕别人绑架他吗?搞得这么洋气。
几年不见,他过得越来越高端洋气上档次了哈。
九九本来还瞧着有趣,想多看几眼,冷不防兰仲文淡淡开口,“还不进来?”
她噢了一声,赶紧拉过包像一条小尾巴一样粘上去。
陆叔见一个面容秀毓的女孩子从车内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粘在少爷背上,微微吃惊,“少爷,这位小姐是?”
他当管家这几年,何时见过少爷带陌生女孩回来?还是粘得这么紧的。
记忆中,他没见过少爷跟谁挨得这么近,少爷天生有一种王者风范,不消言语,也能造就一种压迫人心的威仪。
这种威仪,使人不敢抬头直视少爷,也使人不敢靠近他,而这个女孩子,直接就粘上去了,默契得就像与生俱来,而少爷,竟然也不抗拒,他知道少爷是不喜欢别人靠近的,不是怪癖洁癖,而是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
“我啊?”九九指着自己,笑眯眯的,“我叫九九,是你们家少爷的亲爱的,你是陆叔吧?我们亲爱的经常提起你,说你又精明又能干,他特别敬重您。”
这些年,九九成长了,嘴巴也甜了,懂得怎么与人打交道了,不在像过去那样,一副愣头青的孩子样。
前头的兰仲文脚步一顿,并不是因为她那句亲爱的,而是因为她与人打交道的方式,也许现在的九九,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他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走进别墅里。
陆叔早已被震惊得长大嘴巴,活了几十年,何时听过这么骇人的新闻?少爷出了趟国,回来就带了个亲爱的?
见陆叔一脸狐疑,九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陆叔,你别不信我,用不了几天,我就会住在这里的,到时候我会跟你们少爷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的,还请多多关照哈。”
说完跟着兰仲文走进别墅里。
这女孩子,说话也真是大胆,一来就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是未来的女主人,惹得身后一片年轻女佣手绞围裙,眼含泪花。
九九往后看了一眼,很好,所有情敌已败。
眼前的别墅门打开,九九走进去,一下像穿越到了民国时期,整个兰宅,透着1930年旧上海的古典韵味,壁雕繁复,吊灯暖黄,摆设高端,瑰丽磅礴。
九九来不及惊叹,兰仲文已经转上了旋梯,她只好放弃欣赏,跟在兰仲文身后走上二楼。
要说这房子的品味,极对九九的胃口,她喜欢一切复古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巨细无遗,考究到位的老宅建筑,简直让她想写一首诗来赞美它的美丽,但由于肚子里的墨水不够,她放弃了。
二楼走廊尽头是兰仲文的书房,他站在门口,站定脚步,“我要做事了,你跟过来干什么?”
“宝贝儿,是你带我回来的,你当然要负责我的无聊啦,你们家的我都不熟,跟他们没话题。”
不知何时,萧九九讲话这么油腔滑调。
兰仲文微微凝眉,“是吗?我看你刚才跟陆叔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还对佣人们宣布你是女主人,害不害臊?”
九九摇手,一脸的高深莫测,“你不懂,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女人是你的女佣,又年轻貌美,为了我的幸福,我有必要防范。”
“别在嘴贫了,我要忙了,你自便吧,客房去问陆叔,他会给你安排的。”
“宝贝儿,你这样就不对了,刚才你又不吩咐陆叔,现在让我去说,他肯定会以为我勾搭你失败,灰溜溜地去睡客房了。”
“所以?”
“所以,我决定今晚和你一起睡。”
兰仲文身子一个趔趄,把门甩上,差点撞歪了九九翘挺的靓鼻。
门内,兰仲文扶额,这呆头鹅出国历练6年,现在是什么都敢做敢说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门外,九九噘着嘴,出声跟他商量,“喂,亲爱的,在倒贴一瓶可乐怎么样?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靠在门上的兰仲文捂着自己的胃,他知道九九要干嘛,不想他加班吧,跟他回家,也是想来盯着自己吃饭。
说真的,胃还真的有点痛了。
刚才半路上,他的胃就抽痛得难受,为了不让九九发现,他只好不跟她说话,以免说多了,被看出破绽。
他走到书桌前,脱下外套,里内的衬衣都汗湿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翻出抽屉里的胃药,就着桌上的冷水把胃药吃了下去。
几分钟后,他感到胃痛沉静了下去,这胃痛也是越来越严重了,搅得都没胃口吃饭了。
一切平静后,他脱下西装,套上舒适的毛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喜欢穿毛衣,一个人长情与否,也许跟自己的脾性有关系,正装可以使人更有魅力,但他爱的始终是毛衣,不曾改变。
门外好像没有动静了,兰仲文靠在椅背上凝思,眼珠有点淡。
她现在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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