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芸生yuna)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芸生yuna
- 入库:04.11
“小岑,别这么说自己,你当时只是被仇恨迷昏了头脑。”
“其实在晓晓出生之后,我曾一度想要放弃报复,就单纯地跟他过一辈子。只可惜我终究是瞒不过他。我有时候觉得,我现在活得这么狼狈也是件好事,至少面对他的时候,我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的错,已经得到报应了。”白梓岑抬起眼睑,与曾兆四目相对。而后,嘴唇微启,吐出的话,足够让曾兆怔在当场。
“兆哥,你知道吗?连晓晓都是我亲手扔掉的。”
“什么?!”曾兆难以置信。
她笑得平静无波:“你别看现在我找她找得发疯,但当时确实是我亲手扔掉的她。只是因为……不想让她成为仇人的孙女。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吧?”
曾兆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白梓岑面前,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彼时,余光正好从窗户缝隙里扫了过来,隔开了一片阴暗。于是,白梓岑在暗里,他在光底。
他语气迟缓:“小岑,你还爱他吗?”
得闻曾兆的话,白梓岑被握住的那只手微颤了颤。而后稍稍侧过脸,不让曾兆看见她的表情。
“他……知道你坐过牢吗?”
她笑了笑,并未回应。
“是……因为他?”曾兆蹙眉。
她又笑了笑。
曾兆伸出手,第一次大胆地捧住了白梓岑的脸颊,逼迫她直视自己:“小岑,当年还在村里的时候,我就想娶你。这个愿望,直到现在都从未变过。”
“兆哥……”白梓岑是想拒绝的。
“小岑,你该忘记他了。”他冷不防地打断她,不让她的拒绝再有机会说出口:“你刚才听到那个女嫌犯说的话了吗?晓晓被扔在了垃圾桶里,那么冷的天,再加上肺炎,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成活的几率几乎为零。白梓岑,你该醒醒,她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如果说刚才女嫌犯的话,对白梓岑来说是无比巨大的打击。那现在曾兆的话,更像是一盆冷水,将她希望的火苗,从心底浇灭,从此永不复燃。
望着白梓岑僵硬的表情,曾兆第一次大着胆子跟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忘了梁延川,陪你一起忘了晓晓。我们可以有另外的孩子,我会陪着你,看着他一起慢慢长大,然后我们一起看他结婚生子。他不会再有晓晓一样的命运,他会很幸福地活在你身边。”
曾兆的话,对于一个失孤的母亲来说,如同是一枚天大的诱惑。
曾兆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捧到唇边,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小岑,从今天起我们好好在一起吧。我向你求婚,我想娶你。未来,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还有小舟……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有一刹那的瞬间,白梓岑是真的领悟了。
她真的不想再执迷于梁延川这个名字了。因为,那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旅程。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已经学会,不会再幻想着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她也懂得,不是所有母子分离都能最终像电视剧里一样得到团圆。天差地别的爱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她一个坐过牢,活在社会底层的女人,哪有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这不过短短五年的岁月,她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连心都一并老了。
眼眶里有些温热,她朝着曾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任由他温热地唇,覆上她的额头。
白梓岑曾看过一本书,书里说,亲吻额头,是不含一丝杂念的,是男人对于女人最为纯洁且虔诚的吻。
白梓岑记得,似乎也有人如曾兆一般虔诚亲吻过她的额头,甚至还不止一次。
那个人似乎是梁延川。
只是这一刻,这个人是不是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许阿姨的骨癌已经到了晚期,各种穿刺化疗让她本就衰老的身体不堪重负。最后,许阿姨选择放弃治疗,直接出院。
白梓岑特地抽了周六的空档,陪许阿姨整理出院要用的东西。由于工厂污染得到了赔款,许阿姨不必再回到旧工厂宿舍楼,巨额的赔偿款已经足够她在养老院安度晚年。
这些天,得了曾兆的照顾,白梓岑也搬离了原来的污染工厂,就近在工作的地方找了个小公寓。
中午太阳正烈,盛夏的气氛异常浓郁。连带医院里狂躁的中央空调,都在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制冷的功力。白梓岑站在窗台边替许阿姨收拾衣服,许阿姨则是半躺在病床上,扭动着收音机,不停地转换着电台。
大约是电台内容有些乏味,许阿姨忍不住和白梓岑攀谈起来:“小白,今天怎么没见着曾兆跟你一起来啊?”
白梓岑原本利落的收拾动作,不由地稍稍停顿了。她回过脸,朝许阿姨笑笑:“他今天公司里有点事,所以没时间过来。他叫了司机,待会司机接我们一起去养老院办理手续。”
自从前几天知道了曾兆和白梓岑的关系,许阿姨对他们的事情就格外上心。一门心思地关注着曾兆和白梓岑的动向,恨不得立刻就让他们当着她的面领证结婚算了。
“挺好的。”许阿姨会心一笑,一双早已失明的眼睛里,却有光华闪烁着:“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总好走的放心点。你哥那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有个男人帮衬着你,也总比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我虽然没能看着你哥和你长大,但总归是一脉相承的亲戚,你们过得开心,我也替你们高兴。”
白梓岑微扬嘴角,笑着走到许阿姨的床边坐下:“阿姨,你以后别说走不走的了。我只有你跟我哥两个亲人,要是你走了,我们俩就孤苦伶仃的了。”
“好好好。”许阿姨眉开眼笑,只是笑着笑着,无神的双眼却染上了担忧的色泽:“小白,阿姨问你个事。”
“您说。”
许阿姨语气艰涩,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曾兆他……知道你坐过牢吗?”
相比于许阿姨的担忧,白梓岑显得稀松平常。她点点头,说:“知道。”
“那你生过孩子的事……”
“他也知道。”
听完这些,许阿姨长叹了一口气,连声调宽慰了起来:“那曾兆这孩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我虽然看不见,但平时听他跟人打电话、说话,就知道他为人不错,应该还是个大老板。”
“嗯,他是我工作的地方的董事长。”
许阿姨皱了皱眉,脸上细密的纹路,都在微小的动作里显现开来,像是老了十岁:“这样说起来倒是我们高攀了人家了,以后你嫁了他,我倒是要怕你吃亏了。不过也没事,我手头还有些成峰建设的赔偿款,虽然不多,但也能勉强撑撑门面。到时候我给你置办些嫁妆,也总能体面点,不让人家说闲话。”
许阿姨说要把将那些赔偿款拿出来的时候,白梓岑险些落泪。那是一笔许阿姨用生命换回来的钱,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说要给她。白梓岑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将身子微微向前倾,揽出双手,不紧不慢地抱住了许阿姨瘦弱的身躯。她像是个小女儿一样,贴在许阿姨的怀里,连手都不愿意松。
许阿姨笑得宠溺:“都几岁了,还来跟阿姨抱抱。”
“没什么,就是感动。”
“傻孩子。”许阿姨拍拍她的背。
白梓岑靠在许阿姨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嘱咐着:“阿姨,你不用担心,兆哥他对我很好。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感情没那么浅,也没那么物质。最近他在看房子,打算买一套离我哥的医院近的房子,好让我天天看见我哥。我们指不定……过些日子就要结婚了。”
“已经要准备结婚了?”许阿姨怔了怔,问道:“那……以前那个孩子的父亲,你放下了吗?”
白梓岑笑了,只是笑得愈发没有底气:“我想……我应该是放下了吧。”
“即使放不下,也得逼自己放下了。”
白梓岑话音刚落,从病房门口就蓦地传来一阵清冽的男音,低沉沉地,像是从回忆里传来的声响。那么幽怨,那么惶然……
“许阿姨,我来了。”他不落痕迹地转过头,看向同一个病床上的白梓岑:“怎么白小姐也在,好久不见了。”
许阿姨轻轻将白梓岑推开,盲目地朝着病房门口,温和地笑着,“梁检,你终于来了。我老人家正想借着出院的机会,谢谢你替我们打赢的官司呢。”
白梓岑僵在原地,她忽然很害怕。
因为她不确定刚才梁延川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多年的相知,让她能读懂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此时,他微皱着眉,却显露无疑地陈述着他此刻的情绪……是带着愠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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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岑这才知道,许阿姨特地邀请了梁延川过来,就是为了亲口感谢他的帮助之恩。
想起那天在法院大厅里发生的事,白梓岑有些无所遁形。她借口要去给许阿姨缴医药费,匆匆地从病房里逃了出来。
医院的回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尖锐。白梓岑走到回廊的尽头处,攀着栏杆,仔细地打量着医院楼下的风景。视线正对着医院的操场,好几个身穿病号服的少年正在打篮球,汗水挥舞之间,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