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澄想起自己和朝阳第一次谈论曲休时,朝阳气急败坏的模样。
婚内出轨,抛夫弃子。
这是朝阳对曲休的指责与怨恨。
陆湛澄忍不住拉开领带,为自己过去无意识的伤害感到窒息——事后他不是不怀疑,只不过朝阳既然不愿开口,他便不提。
谁会想到,自己公司的小职员竟然是前国际超模,如今时尚圈顶级设计师的亲生女儿——还是被抛弃的。
“……朝阳,”陆湛澄难得支吾道:“……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朝阳苦笑,“……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本来就是我有意隐瞒。”
本来气势汹汹要问罪的陆湛澄早就没了底气,他看着朝阳,就像看一只雨夜无家可归的小猫。他张开双臂,轻声道:“你过来。”
朝阳靠过去,依偎进他温暖的怀抱,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住。
陆湛澄在朝阳脑袋上亲了几下,问道:“所以,邀请函是你妈妈寄给你的吗?”
“离婚后,她再没和我联系过。外婆说她工作忙,除了给我打钱,一年讲不上三五句话,哪里还会花功夫给我寄东西。”朝阳讥笑道:“邀请函是艾伦寄给我的。”
“艾伦?”陆湛澄疑惑。
“曲休的大儿子。”朝阳冷冷说道。
陆湛澄想了想,依稀记起曲休确实有儿子。
“她再婚后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今年十六岁,最小的今年七岁。”朝阳紧攥住陆湛澄的衣服,骨节发白,“没空给前夫的女儿打电话,却有空给现任丈夫连生三个儿子,各个疼爱。”
陆湛澄会知道曲休,皆是因为翟婷婷最崇拜她,称她是华人女性骄傲。他从不关注曲休,却也知道媒体只报道过她的儿子,从未提起她在国内尚有一女。
朝阳,是被所有人遗忘的曲休之女。
“你父母离婚……”陆湛澄犹豫问道:“你是跟着你妈妈吗?”
朝阳闷闷点头。
陆湛澄愈发犹豫问道:“……那……你爸爸呢?”
朝阳没有回答。
陆湛澄抚摸她的头发,无声安慰。
良久之后,朝阳轻声说道:“我爸爸……他不要我了。”
陆湛澄抱紧朝阳。
“妈妈婚内出轨,那时候我已经四五岁了,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朝阳痛苦道:“爸爸气疯了,摔坏了家里全部东西,妈妈索性离家出走。接着,他们离婚,妈妈问爸爸要不要我,爸爸说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妈妈带我回了外公外婆家,让我听话,然后,她就出国再婚,再也没回来了。外婆说我是她女儿,血浓于水,她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可没过几年,新闻上就说我有了弟弟……过两年,我又多了一个弟弟……又多了一个。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生下了我,却把我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全部的爱,都不在我这儿。”
不用朝阳多做解释,陆湛澄已经明白朝阳为什么对方璟尧那般上心了。
方璟尧和朝阳都是饱受畸形母爱之苦的孩子,方璟尧还小,朝阳却已经长大成人,她想帮他,不仅仅是职业道德使然,更是对过去无助的自己施以援手。
同样没有母亲,陆湛澄有陆远海无微不至的关心与保护,方璟尧没有,朝阳更没有。
方璟尧缺爱,朝阳从未得到过爱。
陆湛澄觉得难过,为朝阳,为自己,为方璟尧。
朝阳其实已经很少为了母亲的事自怨自艾,她很快平复心情,从陆湛澄怀里抬起头,强笑道:“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讨厌自己的脸,自己的身高。”
“嗯。”陆湛澄低头亲亲她湿润的眼睛,“但你依然只是我的朝阳。”
朝阳闭眼笑道:“在你心里,我的身高除去适合接吻,大概再没任何意义了。”
陆湛澄微微笑,“不,你的身高还适合拥抱,适合撑伞,适合换电灯泡。”
朝阳噗嗤笑出声。
并非休息时间,朝阳不能呆得太久,她撑开陆湛澄,想起一件事,表情严肃,“有些私人恩怨,我要了结一下。”
陆湛澄握拳狰狞道:“谁要毁你翅膀,我定废他整个天堂。”
朝阳失笑道:“有病吃药,没病好好讲话!”这话是陆湛澄说过的,朝阳忍俊不禁,笑道:“我要收拾你的员工。”
陆湛澄想了想,问道:“那个毁你教案的老师?”
“是可忍,孰不可忍。”朝阳咬牙切齿,“今天这茬,太过分了。”
“我记得,她背后的靠山是钱航,那个赫赫有名的学管主管。”陆湛澄沉思道。
朝阳挑眉,“怎么,你要保钱航?”
陆湛澄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最近刚查到钱航借着远方的资源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不要打草惊蛇坏我大计。”
朝阳奇道:“你要亲自下手?”
陆湛澄呵呵冷笑,“虽说不知者无罪,但是他敢恐吓我女朋友,这已经足够他千刀万剐曝尸三日了。”
朝阳哈哈笑。
“对了。”陆湛澄想起另一件事,“我刚才看到你桌上有包裹,也是艾伦寄的?是什么?”
朝阳并不把艾伦看做自己弟弟,陆湛澄便也直呼其名。
“……”朝阳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陆湛澄不满道:“又沉默!”
朝阳扬扬信封,无奈道:“这个秀场寄过来的东西,你以为会是什么?”
陆湛澄想起全世界为之关注的顶级内衣秀,再想想朝阳的身材,顿时两眼发光,疑似豺狼虎豹附身,“朝阳……”
“想都别想!”朝阳冷酷决绝,“我这辈子都不会穿那些东西。”
☆、第36章 十年一戒
第三十六章十年一戒
朝阳对那一箱子高级内衣只佯称自己代购,之后只字不提。
说实话,她也弄不明白艾伦今年给自己寄一箱内衣的意图,往年,他从来只寄卡片和邀请函,偶尔会寄点护肤品和彩妆,曾经还寄过一条tiffany的限量手链。
内衣这么*的物件,还真是多年来头一遭。
十六岁的青春少年,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下班前十分钟,朝阳去楼下找许多多,一见面,许多多便笑道:“听说你代购内衣发家致富了。”
朝阳挽住许多多的手,左摇右晃地撒娇,“许姐!嘤嘤婴!”
许多多个子小,被朝阳一拱差点翻到长桌下,立即求饶道:“身为一米八,人生处处都该警醒着点,尤其面对我这种弱不禁风手无寸铁的一米五。”
朝阳把许多多扶稳,笑嘻嘻道:“多多姐,向你讨一份消息。”
许多多朝四周扫了圈,低声问道:“终于忍不住,要以牙还牙啦?”
朝阳笑道:“总要让她吃点苦,才知道天下之大,除了她妈以外的女人,都不好惹。”
“你打算怎么做?”许多多问。
朝阳苦恼道:“上头的人不让我打草惊蛇,我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从私生活下手了。”
许多多从旁边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白纸,提笔迅速写下一串地址,递给朝阳道:“这是赵箐租住的房子,她平时周末和男朋友同居,周一男友上班她休假,便回自己家。不管你是找赵箐男朋友,还是钱航老婆,周一下午等在这儿抓奸,不信闹不翻。”
朝阳捏着纸条瞠目结舌,“这么*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隔了那么多届的师兄妹,没点别的关系,能像他们俩那样?”许多多讥笑道:“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女人多的公司里。”
朝阳顶纸膜拜,“多多姐!我刚才说错了,天下之大,最不好惹的人,永远只有我大许姐!”
“我一个公司小前台,能有什么能耐。”许多多哼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既然做了亏心事,便要做好被人捏住把柄的准备。这世上,问心无愧才是正道。”
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朝阳敬佩得五体投地,“壮哉圣哉!敢问多多姐,我是否也有把柄在你手上?”
许多多一指头戳在朝阳额上,笑道:“秘密谁都有,别招人烦了,本来只是秘密的秘密就变成把柄了。”
朝阳受教,对许多多又搂又抱,这才捏着情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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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休息,周二钱航和赵箐集体缺席,朝阳向易逢打听赵箐请的是什么假,易逢说是病假,朝阳笑得合不拢嘴,易逢察觉到八卦,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短短几天,朝阳不过是雇了个有跟偷拍经验的小记者,让他尾随下班后的钱航和赵箐,拍了两三张他们勾肩搭背的照片,一式两份,分别以赵箐男朋友和钱航老婆的身份互相寄给对方,并附上狗血喷头的辱骂,相约周一去抓奸。
偷拍的小记者形容起那日的阵仗酣畅淋漓,并附上现场混战的视频。
钱航老婆尽管生气,依旧护着自己丈夫,赵箐就可怜了,两边都没帮她,被打得不轻。
易逢说赵箐请了四天假,只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也不让别人去看她。
朝阳顿时心虚,“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毁你教案,拆你包裹,前头编排你和王歆有苟且,后头造谣你狐媚私生活混乱,更是联合学管部处处针对你,你觉得她过分吗?”易逢冷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