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毛啊!就在离简十几步外身后那片灌木侧的一棵大枞树边,居然站了个男人!
大高个,几绺短短的黑发略微散乱地伏在额头上,身上的雪白丝质衬衫和黑色马裤一侧仿佛沾了几片草叶,脚上是双马靴,站得笔直,姿势挺拔,再往上,一张脸也长得挺偶像。
一幅非常、非常、非常和谐友爱的画面。
不和谐友爱的是,他这一刻正微微抬眉,略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目光投向自己,严厉、诧异、厌恶……
OMG!这是什么样的神节奏——!
☆、第四章
“达西先生!”
简发觉伊丽莎白不对,循着她的视线扭头,等看清原本被灌木和枞树挡住的那个人,惊叫一声,脸跟着涨得通红。
呃——
伊丽莎白迎风站在原地,瞬间凌乱无比。
达西转向简,微微颔首后,俯身拿了自己架在草丛岸边的钓鱼工具,转身迅速离去。
“天哪,莉齐!怎么办!”
等达西先生的背影拐过小树林,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简终于嚷了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羞惭欲死。
伊丽莎白对她此刻的心情表示森森的理解。
别说她了,自己现在也消魂得足够喝上一大壶——刚才转头突然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差点没被吓尿。
看起来,仿佛是这位先生不知道抽了那门子的风,跑到这里来钓鱼,顺便又躺在草地上眯了一眼,然后就被浑然不觉的自己和简给吵醒了……
导演呢?
编剧呢?
这是想坑死人的节奏吗,叫她还怎么玩下去?
————
夜幕降临了。
尼日斐花园的大门打开,每一扇窗里都开始透出明亮而耀眼的灯光。
仆人们虽刚来没几天,有些还是新手,但有弗兰克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在,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用作舞厅的大厅桌上铺了雪白的桌巾,摆上精美的各式点心,玻璃酒杯被擦得铮亮,屋里各个角落布置着芬芳的鲜花,一切都妥当了,只等客人上门,就又可以开始一场欢乐的舞会。
但是贝纳特太太这会儿却郁闷死了,正在大女儿简的房间里抓狂。
上一次的梅里顿误会,她家的二女儿因为生病错过了,今晚的尼日斐,她分外重视,本以为可以带着五个女儿一齐出席,怎么也没想到简竟忽然说自己不舒服,无论如何也不肯去参加舞会了。
这怎么能行?
大女儿通过上次的舞会,瞧着已经获得了那位优秀青年的好感。只要再加几把火,贝纳特太太深信,宾利先生就迟早会开口向她求婚。
她还满心指望通过今晚的舞会能让宾利先生对简产生更进一步的爱慕呢。
“简,我的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不过就和伊丽莎白出去散了一圈的步,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莉齐——莉齐——,你快说,简到底怎么了?”
贝纳特太太扭头冲着伊丽莎白嚷嚷。
伊丽莎白心虚地左顾右盼。
当然了,简的健康没半点问题,有问题的是下午在小河边的那一场意外遭遇。
作为一个真正的英国淑女,她现在一定还沉浸在强烈的羞愧感里无法自拔。去参加舞会,就意味着不可避免要与达西先生碰面,所以才想避开吧?
“妈妈,不关莉齐的事,”简说道,“我吹多了风,这才有点难受而已。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的声音有点低沉,听起来确实不大好。
“妈妈——妈妈——”
伴随着一阵跑动的脚步声,莉迪亚砰地推门而入,大嚷着催促道,“天都黑了,还不走,舞会就要开始了!”
“妈妈,你快带妹妹们去吧!我没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简也帮着催促。
贝纳特太太无可奈何,摸了把简的额头,感觉并不怎么热,只好作罢,悻悻转身往门外去。
等她们出了房间,伊丽莎白靠近简,带了点歉疚地道:“简,怪我不好。只是我也没想到,他怎么会在那里……”
简低声道:“莉齐,我半点也没怪你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去见达西先生。而且……”
她犹豫了下,最后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啦!你别管我了,快去参加舞会吧。”
她嘴上这么说,神情却骗不了人,落寞显而易见。
伊丽莎白明白她的顾虑。
达西这里问题其实不算大,虽然下午的那一幕够叫人尴尬的,但过去些时日,也就没什么了。
最叫人担心的,反而是宾利那边。
达西会不会把自己听来的话告诉宾利先生?
如果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贝纳特太太的一番用心良苦必定付之东流。哪怕宾利先生对简的第一印象再好,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为依托,任谁也不想被人在背后如此算计。
简有这样的忧虑,是完全正常的。因为她并不了解达西,只知道他是个严肃的人,拒人以千里之外,而且是宾利先生非常信任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这么说,宾利先生对达西先生言听计从。
不止简,就连伊丽莎白也有这样的担心。
达西向来以宾利的保护者自居,这一点谁也没她知道得清楚。既然已经让他知道了贝纳特一家人的算计,他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按照故事的旧版本,他也是到了后面因为爱上了伊丽莎白,这才改变态度,转而促成朋友这场在他原本看来十分不恰当的婚姻的。
原本是想加快简和宾利的感情进展速度,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伊丽莎白十分地后悔。
必须补救才行。否则就太对不起简了。
“简,我知道你想什么,别担心,达西先生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并非完全蛮不讲理。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顺利的。”
伊丽莎白按了按简的手,转身离开。
————
贝纳特一家人到达的时候,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已经开始了。
宾利先生没有跳舞,正一边与凑过来的卢卡斯爵士心不在焉地对话,一边不时留意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见贝纳特一家终于出现了,眼前一亮,急忙撇下卢卡斯爵士,快步迎了上来。
两个最小的妹妹没等主人寒暄完,就嘻嘻哈哈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狂欢的队伍。玛丽跟着也占领了还空着的钢琴。
宾利先生问候完贝纳特太太后,左顾右盼,犹豫了下,终于问道:“贵府大小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哦天哪,真是太不走运了!”贝纳特太太给勾出了烦恼,大声嚷道,“我可怜的简,早上还乖乖的,下午和莉齐出去散了会步,回来就生病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这么可爱的舞会,还有这么周全的主人,简却没福气来这里!要不是怕你多心,我也真恨不得在家陪我可怜的简呢!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娇弱,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家,我的心就要碎了……噢不行,等简病好了,下次你一定要再办一次舞会才好!”
贝纳特太太的夸张语调几乎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大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她于是嚷嚷得更起劲了。
宾利先生被贝纳特太太描述的病情给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先应允舞会的事,又追问简的情况。
看宾利的样子,达西应该还没告诉他下午发生的那一幕。
伊丽莎白稍稍放心,扫一眼四下,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高个的身影。
他正在和宾利小姐跳舞。
夏洛蒂走了过来,伊丽莎白借机摆脱母亲、俩人站在角落里低声说话的时候,留意到赫斯特太太正关注着自家兄弟与贝纳特太太的对话,表情有点玩味。
从人情世故来讲,宾利姐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谁会乐意自己兄弟和风评堪忧的这么一家人走这么近?换她她也心里有疙瘩。
但对不起了,立场决定态度,谁叫自己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呢?
伊丽莎白反而更加坚定了自私到底的决心。一定要让简高高兴兴地嫁掉。
“简来不了,宾利先生一定很失望。”夏洛蒂低声戏谑,“尼日斐的舞会,恐怕本来就是为她一个人开的呢。”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只能期待下次了。”
“其实反过来看,倒未必是坏事。有时候,适当的停顿,反而更能激发对方的热情。”夏洛蒂意味深长地说。
伊丽莎白看了眼夏洛蒂。
她情商很高,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伊丽莎白挺欣赏这个朋友的,听她这么讲,笑了下,表示认同。
梅里顿一带的舞会,永远都是男少女多。这一次也不例外。伊丽莎白根本无心跳舞,和桑顿家那个红着脸鼓足勇气才来请她跳舞的金发白嫩小正太跳了一次后,就退到了角落,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达西。
他已经结束了和宾利小姐的那支舞。
经典一幕果然再现。
此人完全罔顾在场小姐们因缺乏男士邀舞以致于干等在舞池边的现状,依旧以高冷姿态独自杵在边上,显得分外刺目——若论拉仇恨的水平,此人妥妥天下第一。并且,他似乎也完全没留意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