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称赞说:“要是我们婉怡有你一半有本事就好了,都二十四了,还只知道吃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老本。”说到这,她脸上的笑收了收,诚挚的看向我说:“对了,精微,我们公司最近有一批医用明胶成品,想找益康制药厂的程总谈下生意,依你的工作性质,你能不能帮舅妈约程总见个面?”
她绕了这么久,把话题直接明了绕到这上头,倒让我出乎意料。我以为她先前在电话内说找我帮忙是引我来的借口,没想到真有事找我帮忙。可益康制药厂的程总与我的工作并没有接界点,我刚想拒绝,舅舅拿果汁给我杯内倒上说:“是啊,现在你是沈世林手下的秘书,他最近和益康制药厂的程总有非常亲密的来往,有关于他的行程和联系方式,舅舅觉得依照你的能力应该差不了。”
我还没正式在沈世林手下做事,关于他和哪些人有接触,基本上算是一无所知,而且我也不是他手下的秘书,我上司应该是江玲。
沈世林算是我上司的上司,对于这件事情我实在无能为力,实话实说:“舅舅,你们还不知道吧?虽然我在沈世林手下当差,可我的上司是他的秘书,这件事情,我确实有些为难。”
他们两夫妻一听,脸上的热情消退,望着我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妈在一旁讨好开口说:“精微,你就帮帮你舅舅,又不是什么外人。”
我凌厉看向她,口气微冲:“越不是外人,就越可能干一些连外人都不会干的事情。”
我这句话本来是说给我妈听的,不知道我舅舅是否误会,以为我含沙射影指他们,当即也垮下脸说:“精微,舅舅一直以为你们纪家最有出息的应该是你,可没想到舅舅强人所难了。这件事情舅舅也不为难你,我只想说,当年你爸在赌场输钱被痞子拿刀追着砍,是我拿所有家畜和你表妹读书的钱给你爸还的赌债。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反正舅舅这一辈子关于你家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因为自己没能力而甩手不管的。”
他一句阴阳怪气没有能力,压得我像是被人用脚活生生踩在地上,这么多年,我努力读书,努力找一份好工作,努力不让他们看扁我们纪家。他这一句话让我觉得羞辱不堪,我握住杯子的手无意识握紧。
舅妈在一旁说:“唉,算了算了,帮不了就算了,别为难你外甥女了,我们吃饭。”
为了从这屈辱中挣扎出来,我有些冲动,甚至不顾后果扯谎说:“沈总确实和我说过程总的事情,这本来是工作上的机密,可既然舅舅舅妈有所求,我自然要为你们办好。”
他们再次愕然看向我,我从抽纸盒内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掉手中稠黏的汗渍。将揉搓成一团的纸巾扔在桌上,看向郑江和我妈说:“今天我来,是来对于你们的婚事表态,你想和谁结婚我都没有意见,可是妈,您有没有告诉舅舅,您闹着要结婚的对象,是你女儿的男朋友?而你做了你女儿感情中的小三。”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包间如定时炸弹爆炸一般。我舅舅从座位上一冲而起,满脸怒色不可置信看向我妈,瞪大眼睛问:“这怎么回事!姐,你不是和我说你和郑江只有年龄差一点,属于正常恋爱吗?!当初如果不是你三番五次求我,光你和郑江的年龄问题我就不会答应,现在精微说郑江是她的男朋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我妈满脸惶然瞪着我舅舅,一句话都回答不上,眼眶里盛着泪水看向我,问我:“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因为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我不求你对我多好,可现在你因为这件事,连尊严都不肯留给我,纪精微,你还是人吗?!”
我不想和她再多争执,提起包便从包厢内冲出去,郑江追了出来,在我身后一直喊我名字。
我红着眼睛一直往前冲,连前面有很多人都没管。从人群中莽撞冲过去,身后传来一句小心。等我回过神来,面前一只一米多高的花瓶被我撞倒,在地下发出粉碎声。
整条长廊万般肃静。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郑江一句精微。我僵硬回头,第一眼看见的是身后站着的一些人。还有他们脚下散落的文件,有碎片夹杂在蓝色文件哥的缝隙中。
郑江关切的赶上来,双手放在我双肩上,焦急问我:“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有没有事?人没伤着吧?!”
我摇了摇头,红着眼,嗓子嘶哑朝面前的人喊了一句:“沈总,江秘书。”
☆、018.当初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
我嘶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我以为沈世林和江玲是来谈事情的,他们身后的人都是一些穿着正式,模样似生意人。
江玲有些讶异问我为何在这里,当她看到我身边的郑江时,似乎明白什么,问我:“这是你男朋友?”
郑江握住我双肩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在他即将要回答的时候,我抢答说:“不是,我们不是很熟。”
郑江听到我这句回答时,脸上闪过一丝沮丧。我甚至都不明白他为何会沮丧,我们之间从情人变成仇人,能够用不是很熟来介绍他,已经算为我们各自保留了几分情面。
难道还让我如实介绍他是我后爸吗?
他没有反驳我对他的介绍,在一旁默不作声。
我低头看到地下满是散落的文件,觉得有些失礼和过意不去。蹲下身将文件捡起。满脸歉意看向江玲身边的沈世林,红着眼眶想张口道歉,道歉的话还没出口,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我们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去,便看到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卷发披肩的顾莹灯怀中抱着一只背包从走廊那端小跑过来。并不长的走廊,等他到达沈世林面前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语气里满是庆幸的说:“我刚才去补了一个妆,花了好久的时间,以为你们先走了,跑过来发现你们都还在。”
她正喘着气,被鸭舌帽盖住的脸,只见到小巧的下颌,和因为气息不稳而微微颤抖的粉唇。
顾莹灯可怜兮兮的望着身边的沈世林,撒娇式问:“你们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沈世林抬手,指尖落在顾莹灯有些凌乱的发型上,动作轻柔为她顺了顺,温和说:“正打算让江玲去接你。”
顾莹灯吐了吐舌头说:“不用,我自己知道回来的。”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话,本来要道歉的我,显得有些尴尬和多余,还好一旁的郑江出声说:“精微,我们走吧。”
我没有看郑江,而是顺势朝他们说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句话我没有特定对谁说。将先前捡起的文件递到江玲手中,她伸手接过。我嘶哑着声音说:“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们,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声音有些难听,还是我表情怪异得太过明显,被顾莹灯挽着的沈世林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不过这一眼并没有停留多久,他便简短催道:“走吧。”
这般默然的神色,不得不让我怀疑,那天车上他对我笑,和我说话是否是错觉,或者其实是一场我臆想出来的梦。
他们这行人从我们面前行去,直到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只剩下我和郑江,我看向他说:“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说吗?郑江,从你和我妈闹着要结婚时,我就说过,你们休想!也别再来试探我的意见!”
郑江有些疲惫说:“精微,其实我很不希望我们之间闹成这样。”
我冷笑说:“当初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郑江,这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想和我妈结婚可以,先过我舅舅那一关吧,也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我说完这句话,就朝前走。我感觉郑江跟过来了,硬着声音说:“别跟着我。”
我继续朝前走,郑江忽然在我身后说:“刚才你是故意撞上他们的,对吗?”
我身体一顿,握紧拳头没有回头,一直走一直走。身后也没再传来郑江的任何声响。
不知不觉已经出了酒店门外。
正四处望出租车时,低头看向衬衣衣袖上,少了一颗装饰袖扣。
我皱眉回忆一番,记得刚才冲过去时,人群中似乎有谁说了一句小心,还揪了我衣袖一下。
我衣袖上的装饰袖扣……
我手指下意识在另一颗装饰袖扣上抚摸了一下。
☆、019.偶遇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正式上班的前一天夜晚,我还特地去商场买了一件工作套装。回来后,我妈站在我新租的房间前。周边同样出租的房子,住了外省来打工的一大家子人,就算紧闭着门,走廊上都能听见房间内说话声。
我手中提着商场的袋子,停下脚步看向她,她也看着我。
我并不打算理她,掏出钥匙就要开门,我妈挡在我面前。
我出声说:“让一下。”
我这句话刚落音,她忽然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得我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内是混乱的耳鸣声。手中的东西也掉落在地。
我妈的声音在我耳边不算太清晰,却又字字句句像把刀直戳心窝,她说:“你是非得逼死我才甘心。对,我贱。我不该和你的男朋友有染,所以我活该到现在被人耻笑,得不到一段备受人祝福的婚姻,甚至我女儿都觉得我就是个贱人。”她莫名其妙笑了两声,又说:“可我不欠你什么,如果郑江真的喜欢你,你以为凭我这样的年纪能够勾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