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秦玉峰忽然道,“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阿澜。一样的清澈可人、年轻动人。”
我的心顿时像爬了蚂蚁,窸窸窣窣走过,一串紧张,但容色上还尽尽可能保持轻快,笑道,“看来,阿澜在你心里是不会老的。可惜,我不是阿澜,我只是一个路人。”
“路人?这么说,我也曾经是一个路人。”
他的话让我颇为不解,只觉得他话里有话,有如雾里看花。
第百五十二章对联明义
秦玉峰似乎察觉了我的防卫心理,给我递了一杯茶,笑了笑,道,“王小姐可知道,我也是山西人。”说着便坐了下来,示意我也不必客气。
“我知道。”我接过茶碗,乖乖的坐下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在打算求秦玉峰办事之前,我已经从李文龙等人那里尽可能打听了关于秦玉峰的一切,包括阿澜。虽然消息不多,但这基本家世渊源,也算知晓三四。不过,秦玉峰忽然转换了话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山西的灵石王氏,是你们的祖上吧?”
我点点头,忖度着他话语的走向。
“王家大院,乃是由静升王氏家族经明清两朝,历三百余年修建而成,包括五巷六堡一条街,大小院落既珠联璧合,汉族文化博大精深,由此被人称作民间紫禁城。我说的可对?”秦玉峰如数家珍一般,历历说来。
我笑道,“秦先生果然博才多闻,说得一点不错。只可惜,王家的风华已经没落,在岁月中消磨无数,如今四分五散,王氏大族再也不复当年了。”
“时势如此,这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整个华夏大地都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纵然富可敌国,又能怎么样?不过,外在之物可去,内在之骨却不可改。”
“愿细闻之。”
“王家大院有一副对联:天何言哉四时行而日月光亮,下一句是什么?”
“地不语矣万物生而江河奔流。”我接了下去。没想到秦玉峰对于王氏宅院的文化底蕴了解如此之深,难道他和王家后人有什么关系?这是我此前的小道消息里并不听闻的。
“说的对,就是这幅对联。可知其意?”
他这般不厌其详的“考”我,让我的心里很是狐疑,不过,我还是回答道:“这是古人在感慨,不言不语的天地是何等的坦然大度,任四时交替、日月运行,任万物生长、江河流淌,而天地之间的人呢,却常常局限于一隅,难以自拔。与土地自然相比,人的气量真是太小了。”
秦玉峰听了,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数年前,因陪一位朋友去山西做生意,我和你的父亲王老先生有过一面之交——”
“我的父亲?”我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秦玉峰竟然认识我的父亲?
“在一个简陋的茶馆里,我们浅谈几句,便有相见恨晚之感,几欲成为忘年之交。我那时流浪在外,久不归家。他便请我到王家大宅做客,给我讲了这副对联,以此教诲我说,顺应天地之缘,遵从本真,勿要因儿女私情,与岁空老。王老先生与我说了许多知心话,使得我回心转意,重回印尼,和父母和好。”
“原来如此——”
想不到秦玉峰竟然和我家有过这样的渊源,却从来未曾听父亲母亲说起过。时间久远,他们疏忘了也未可知;即便提起过,十年前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些琐事上,此时没有印象也是自然。
“我那时奇怪,你父亲为何如此理解青年人之情思——”
“是吗?我也很奇怪。”
我印象中的父亲一向是严格教育子女的影像,很难想象他和一位青年谈心的情景——畅谈古今或许可以,至于少年情思,就未必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也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
这几个字落到我的耳朵里,使得我顿时默然不语,一颗心直直的坠落下去,任凭眼眶中渗出盈盈泪花。
“现在我已经明白了父亲所说的道理,可惜他老人家再也不能知了。”
秦玉峰点点头,看着我,有些动情的说道,“他老人家的话,于我,当时事很有效果的。”
“现在呢?”我读出他语气中的一些异样。
“现在,”他浅浅一笑,“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如果他老人家能再跟我说一遍,告诉我眼前这个女子不是阿澜,我也许不会再一次犯糊涂。”
我看着他,若有所思。许久,方道,“那么,我想问一句:你肯帮我,是因为我的父亲,还是因为我有那么几分像阿澜?”我不知何处来了一股勇气,冷静的看着他,问道。
秦玉峰凝然的看着我,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第百五十三章 动用私刑
棉兰的清晨,让人有种不愿醒来的沉醉和温煦。风带着海的味道,丝丝沁入人的心肺,欲唤人醒,又欲叫人睡。
正在沉沉的睡梦中,忽然三下敲门声打破了寂静,门外叫了一声“二小姐”。听那声音,像是小杨。
我在睡衣外裹了一件外套,揉着惺忪的睡眼,半开了门,只见小杨一脸焦急,侧着脸对我说,“二小姐,赶紧收拾一下去救元二少爷吧!”
“元存勖怎么了?”我顿时愕然。元存勖来棉兰才几天,难道就结下了仇人?
“他被陶伯年的人给带走了。好像,好像是因为渠家少爷的事——我先下去备车。”
小杨走后,我赶忙换衣服,草草洗漱打扮一番,便和小杨一起出了门,朝陶府奔去。
如果说陶伯年此前对我和渠绍祖之间的事情是出于误会,我是无辜被冤枉的人,那么现在他若真的查明的原委,恐怕就知道元存勖绝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而是吞并渠家产业的那条巨蟒!
可是,这背后的缘故,又何尝不是因王家而起呢?
想不了许多,我们已经到了陶府。陶伯年正在气势汹汹的审问元存勖,后者已被三个大汉押在那里,半跪在地上,看样子已经吃了一顿痛打,晕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浇上了冷水。看样子他已经暂时失去了知觉。
虽然只看到元存勖的背影,我的心却如锥刺一般,一阵阵隐痛。
“陶公,您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动用私刑!”
“王小姐,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小子害了我的外甥,吞了渠家的家产,我今天要好好跟他算这笔帐!”
看来陶伯年派去上海打听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如此,再无可隐瞒的余地了。
“陶公,渠绍祖是因为赌博,欠了人家的钱,被人打死的。我亲自去警察局看过,他们可以证明渠绍祖的死和元存勖没有关系。”
其实我的心里没有完全清楚渠绍祖到底是日本人还是的,还是元家人害死的。有人最后一次见他是从百宝门出来,而那时,百宝门乃是元存劭的产业。但在此时,我只能尽量帮元存勖撇开这层关联。
“警察局?他们的话我会信?就像方云笙的事一样,有钱人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他们的话,都是放屁!”陶伯年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怒气冲天,无以发泄。
“陶公,您的外甥为人不端,他是自作自受。就算他是您的外甥,您也不能不顾事实,伤及无辜啊!”
“无辜?你敢说他是无辜?这个臭小子,和他哥哥联手,害得渠家家败人亡,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说着,陶伯年便从身后一个柜子里抽出一支手枪,朝元存勖走来——
那一刻,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做,竟然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张开手抱住元存勖,护在他的身旁,恳求的看着陶伯年——我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卑微的求过一个人吧,此刻竟能够如此抛开一切。
“让开!否则连你一并打死!”陶伯年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着恶狠狠的印迹,像是满目疮痍且不可融化的冰山。
我看着他,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元存勖从晕眩中醒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口中不能言语,只是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他的眼神在让我走,但他也必然知道我不会走。陶伯年一步步走近了我,他手中的枪,像一匹即将露出嶙嶙凶牙的老虎,只待发出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从外面喊道:“住手!”
第百五十四章陶秦博弈
放眼看去,却是秦玉峰走了进来;他的身边,则是红颜憔悴的陶淑仪。自然值得奇怪的是,一大清早,陶淑仪就跑到秦府去做什么?难道是看到她父亲抓来了元存勖,知道事情不妙,特地去搬救星?
我诚然希望她有这样的好心。如此,则是万幸了!我宁可在棉兰多一个生意对手,也不想无缘无故多一个本不存在、却硬是能被对方幻想出来的“情敌”。
“陶公,请放开王小姐。”
“哼!你们是一伙的。到底看看,是你秦玉峰能耐,还是我这颗老姜辣手!”
“陶公,我不是和您争权夺利来的。您是华商的现任首领,我并无他意,请陶公莫要误会!请陶公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王小姐和这位元先生。”
秦玉峰一开口即放低了自己,但这并没有缓解陶伯年对于一种潜在威胁的紧张。站在我们这一方,或者说年轻人这一方的力量越来越大,就意味着陶伯年那边更加孤立无助。这大概让他联想起了此前因为方云笙的事情,也是秦玉峰联合了新晋华商,推翻了陶伯年在这件事上的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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