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爸爸，是的，她已经将眼前这个男人认同为自己的爸爸了。爸爸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有这个样子的爸爸，真好！
　　哲栖说，以后他的就是她的。她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也想当他们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有了苏慧欣妈妈，自己的妈妈来了，怎么办？
　　秦家大部分的日子，只有秦家爷爷奶奶和秦哲栖秦莫漓兄妹在。秦浩楠夫妇要忙自己的事业，秦哲瑞秦哲宇都要上学，都是早出晚归；秦浩轩夫妇一般节假日才过来；秦浩铭是要在这边住的，那晚老爷子老太太给他做了一晚的思想工作，才回自己的小洋房那边去了。
　　秦哲栖原是要上幼儿园的，苏慧欣和秦浩楠考虑到秦莫漓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对秦哲栖那么的依赖，加上他们让秦哲栖上幼儿园的初衷只是让他能接触更多的人，能融入各种环境，所以也就和老师请了长假，让他在家里陪爷爷奶奶陪妹妹。何况现在五月中旬快六月了，幼儿园也要放假了，去不去都不是很重要。另一方面，他们非常自信，就凭自己儿子那个智商，直接上小学二年级，与长他两岁的秦哲宇同班，也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夫妻俩就放任儿子在家，陪老人，和女儿加深感情。
　　秦莫漓在依赖着秦哲栖等待妈妈的过程中，逐渐融入了秦家的生活，习惯了爷爷叫她“小丫头”，奶奶喊她“乖孙女”，苏慧欣妈妈唤她“漓漓小宝贝”，爸爸称她“我的小棉袄”或“我的小公主”。三个哥哥喊她“妹妹”，除了秦哲栖，有时会大声地喊她“秦莫漓”。她能从这些不同的称谓中辨出是谁在喊她。她听到他们喊她，都会回一个微笑，表示自己听到了。
　　除了习惯这许许多多不同于“阿漓”的称呼，秦莫漓还习惯了秦浩楠爸爸的举动：他突然会将她举到头顶旋转几圈，或者突然将她抱到怀里，亲她的小脸蛋。
　　比如：她和秦哲栖手牵手下楼的时候，如果爸爸也恰好从二楼的房间出来要下楼，就会轻手轻脚地跟近他们，然后突然一把从后面将秦莫漓抱离地面护到怀里。这样的动作往往是让秦哲栖大吃一惊后，不满地叠声抱怨：“爸爸，你会吓着妹妹！”秦浩楠丝毫不理会儿子的抱怨，自顾自地亲了秦莫漓的脸蛋，才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满足地下楼。
　　开始的时候，秦莫漓确实被吓着了。吓得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能红着脸焦急地要去抓秦哲栖的手，仿佛秦哲栖并不粗壮的手传递过来的那一点微小的力量，就是她全部的依靠。
　　日子渐渐地长了之后，再被秦浩楠抱到怀里，秦莫漓会开心地笑，会顺势搂住爸爸的脖子，会娇柔地将脸贴紧爸爸的脸或将头埋进爸爸的肩颈之间。每当这时，秦浩楠就会将她抱得更紧了。
　　秦浩楠让秦莫漓从被惊吓到适应到喜欢再到期待的另一举动，是他下班后进家见到秦莫漓的第一个动作：秦浩楠下班回家，把公文包往玄关处一放，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双手将秦莫漓高高举过头顶，还要旋转几圈。开始的时候，秦莫漓的确是惊慌失措的，挣扎着要去抓秦哲栖的手。慢慢地，她开始期盼秦浩楠的下班时间，开始主动牵着秦哲栖的手到门厅处等秦浩楠。在秦浩楠高举着她旋转的时候，她会配合着做出鸟儿飞翔的姿势。有一次，还咯咯地笑出了声，惊喜得秦浩楠亲她脸蛋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和秦浩楠爸爸不同，苏慧欣妈妈喜欢的是给她买各种各样的漂亮裙子。她总是说：我们家小宝贝最漂亮了，最适合穿裙子了，穿什么裙子都好看；或者说：嗯，你们看，这条裙子配我家小宝贝多合适啊！秦莫漓听到她对秦浩楠爸爸说：有这么个乖乖的女儿，每天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妈妈给她买裙子，奶奶就给她带来的布娃娃做裙子。她的娃娃好多裙子都和她的一样。她喜欢看着奶奶坐在院子里，戴着眼镜，一针一线给她的布娃娃做裙子的样子。有时，树荫下，爷爷和秦哲栖下棋，奶奶挑针走线，她抱着布娃娃在秦哲栖旁边坐着看。往往这一坐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秦莫漓还觉得，秦家小院里夏日炎炎的太阳，没有让她有以前那样灼人眼睛的感觉。她觉得这样的午后明亮极了；这样的午后，让她喜欢极了。以至于多年以后，她只身在国外，孤寂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怀恋的，就是这样宁静祥和的午后。这样的午后，无数次地出现在她清冷寂静的睡梦中。
　　她喜欢这样的午后，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的她，可以透过斑斓的阳光，看到秦哲栖天使的翅膀是纯净的毫无杂质的透明。
　　现在的她，回想当时的场景，同样也能看到记忆深处秦哲栖那双晶莹剔透的天使翅膀。那双翅膀，曾如清晨的甘露，沁润了她的心田；又如舞动的丝带，唤起她想要和他一起飞翔的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秦：想要听妹妹甜甜喊声哥哥来着......
　　......
　　某雨白眼：慢慢等吧，你功力还不够！魅力......貌似魅力不足!
　　......

　　☆、第十一章

　　秦家虽说是传说中的红门，但对儿孙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最简单的体现，一是有严格的作息时间；二是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秦哲栖原来是最讨厌清晨的闹钟的。早晨睡睡懒觉多舒服啊。可是爷爷说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又说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求家里的人必须坚持晨跑坚持早锻炼。
　　家里其他人都按秦老爷的要求自觉形成生物钟了，只有秦哲栖，需要闹钟，需要父母亲监督。
　　秦莫漓来了之后，苏慧欣只对他说了一句：“妹妹身体不好，你要照顾好她，让她参加早锻炼，免得生病住院难受。”
　　然后，秦哲栖的早锻炼就只需要闹钟，不需要父母亲上楼督促了。那段时间，秦家人经常看到精神爽爽的秦哲栖牵着迷迷糊糊的秦莫漓一边下楼一边嘀咕：“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你这样把最美好的时光睡掉了，多可惜啊！”或者是：“你不好好锻炼身体，就永远是小矮子，做什么事都要我帮你，如果我不在身边，你怎么办？”
　　再后来，秦哲栖闹钟也不需要了，也不嘀咕了。生物钟是形成了，但是是秦莫漓的生物钟形成了，不是他秦哲栖的。秦莫漓的生物钟形成后，就变成秦莫漓推他醒来，换为秦莫漓推着他下楼了。
　　如果苏慧欣起早一些上楼去儿子的房间，会发现早晨的一双儿女，是这样一幅样子：女儿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然后推身边还在熟睡的儿子。可能是女儿的力道太柔和，儿子翻过身又继续睡。这时女儿就趴在儿子的身上，用她肉肉的小手去揪儿子的耳朵或者捏儿子的鼻子，这时儿子就会抬手一挥，嘟哝：“妹妹，别闹！”然后继续睡。
　　女儿见儿子这样，也不恼。静悄悄地滑下床，去卫生间帮儿子挤好牙膏，盛好水，然后又迈这她的小短腿跑回来，在衣柜里取出儿子的衣服，放在枕头旁，对儿子皱着眉眼做了个怪样后，毫不犹豫俯下头张口就咬，鼻子、耳朵、额头、脸蛋，碰触到哪儿就咬哪儿。
　　“秦莫漓！你又咬我！”儿子终于在怒喊中和周公告别，悻悻地认命地无可奈何地下床洗漱、换衣。而那个肇事的小精灵，已经跑回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拿了梳子又回到儿子的房间等他了。
　　然后，儿子笨拙地帮女儿梳头——女儿的头原来是苏慧欣帮梳的，儿子在旁边看了几天后，对母亲说：“妈妈，您上班很忙的，以后我帮妹妹梳头吧。我会照顾好她的！”苏慧欣不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将手中的梳子交给了他。她这个闲暇时间最喜欢在大院里扛枪舞棍爬树上墙恨不得能揭瓦拆房的儿子，居然会温和下来，要负责给妹妹梳头？太难得了。
　　从儿子那句话以后，苏慧欣就很少上楼，让一双儿女自己折腾。大不了女儿下楼来，她再重新给女儿梳下头。若实在忙，孩子们的奶奶也会照顾的。儿子的自理能力他是知道的。而女儿，她并不想将她培养成娇滴滴的大小姐。
　　如果苏慧欣再观察仔细些，她会发现儿子女儿是如何将老爷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家训彻底落到实处的。
　　秦家老爷子将对儿子那一辈的严格要求延伸至了孙子这一辈：两岁之前与父母分房居住；三岁开始自己手洗洗袜子和贴身衣物；十岁以前每周会让阿姨帮做一次大扫除，平时房间的整理，都得靠自己。老爷子会随时抽查，不合格的面壁站军姿，时间长短与检查到的情况挂钩。在秦哲瑞和秦哲宇几乎不用再站军姿后，面壁独立的，往往是秦哲栖孤单的一个人，原因始终就是着两条：衣物清洗不及时、衣柜整理无秩序。
　　秦莫漓来之后，苏慧欣发现儿子几乎没有被爷爷罚站过军姿。她一直以为是老爷子怕对孙子的教官严格了吓着孙女，所以放松了检查。
　　她不知道的是，晚上洗漱完毕的小女儿简直像个小陀螺不停地转动：她洗好澡，立即清洗自己的小裤裤和袜子，用小板凳踮着脚晾挂好，收拾好洗漱台，然后就急忙跑到儿子的房间，一头钻进洗漱间，重复在自己房间内的工作。完了，还要打开衣柜，整理被儿子翻乱的衣物——她那小骚包的儿子，没有试穿几套衣服不会下楼的，更不用说出门了。这就是他老被惩罚站军姿的最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