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涵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心里也是莫名的难过,这份难过可能是因为萧潇和傅寒声之前的话,可能是因为自身遭遇,可能是因为融信现况,也许只是因为邢涛,他的话让她想起了25年孤苦一人,所以她鼻子一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她就那么坐着不动,耳边传来了邢涛的干涩声:“我走了,之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事业重要,自己的身体同样很重要。”
邢涛离开后,方之涵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客厅里,直到深夜时分,手机响了,似是在江边,短暂沉默之后,类似录音器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像是一场看不到底的风暴,它伴随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扫荡过后只剩下一片狼藉凌乱。
这天深夜,流光溢彩的金融大城,带着纸醉金迷的欲~望气息,萦绕在千家万户的烟火人生里。
邢涛离开方之涵别墅后,他大步流星的走路,像是回到了年轻少年时,走起路来有恃无恐,青春张扬。他走得那么快,他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迎着风却是哭得泪流满面。
唐瑛独身一人,秘密约见纪薇薇,重新签订了遗嘱内容,落笔签名时,手指发颤,竟是一滴泪狠狠的砸落在了纸页上。
徐书赫开车时速
tang惊人,车内音乐震耳欲聋,晚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他本笑意深浓,但笑着笑着,却是张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徐誉开车守在锦绣园外面,隔窗望着门口打算长期蹲守的记者,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给萧潇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唐婉流连夜店,举着酒杯和陌生人碰杯饮尽,放下杯子,加入了舞池之中,五彩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眸子里似是隐有水光划过。
唐伊诺深夜肚子饿,没有惊动佣人,下厨做了一碗素面,吃饭的时候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南京飞往C市航班,傅寒声和萧潇的乘机画面。唐伊诺呼噜噜的吃着面,对于电视声音充耳不闻,但吃了几口,她咀嚼动作慢了,恍恍抬头看了一眼电视画面,眼眸暗敛,继续低头吃起面来。
温月华夜半因为家事睡不着,没有惊动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傅安笛,悄悄披了一件衣服出门了。走廊尽头,她站在窗前看着暗黑的夜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殊不知距离她五十米的房间里,她的儿子傅寒声犹在病中昏睡着。
宁波去医院看望苏越,病房无人,苏越父母全都守在了洗手间门口,宁波探头望去,就见苏越正蹲在马桶边狂吐,似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般。苏母擦着眼泪,宁波嘴唇微微颤动,似是也要哭了。
C市的夜,越来越深了,方之涵的身体痛了,心痛了,灵魂也开始痛了,她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沸腾了,咕嘟嘟的冒着泡,她浑身颤抖,她哆哆嗦嗦站起身,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
“啊——”
是“啊”,还是“呜”,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道声音在午夜时分尤为响亮,有邻居在睡梦中听到被惊醒,嘟囔一声“神经病”,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3月8日,这一天是中国妇女节。
凌晨时分,有女子之前接到方之涵的电话,匆匆赶来时,就见方之涵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她嘴唇颤抖着,女子以为她是在说话,走近了,才知道她是在哭泣,她的脸上都是泪。
女子握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叫着她的名字,但看到的只是方之涵失去焦距的血红眼眸,她盯着女子,哭得泣不成声,声音模糊不清道:“是徐书赫,是徐书赫,我错了,错了25年——”
……
清晨,傅寒声还没完全睡醒,就有细微的议论声传进耳畔,其中有一道声音很熟悉,虽刻意压低音量,但还是被傅寒声听出来了,是周毅。
某人:“周特助,菜馆老板和值班服务生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毅:“切记不能出人命。”
某人:“那两人经不起打,兄弟们出手不过十分钟,就松口吐了话,说那天和太太一起吃饭的人是唐氏总经理徐书赫。”
周毅:“是他——”
傅寒声缓缓睁开眼睛,他嗓子出了问题,短时间内不宜说话,抬手敲了敲床头柜桌面,周毅心一咯噔,暗叫一声糟糕,还来不及阻止,已有人影从眼前走过,站在床前跟傅寒声汇报起了追查结果。
那是一阵骇人的沉默。
周毅不敢看傅寒声的表情,任由心思归于慌乱,这是要出大事了。
☆、3月8日:别难过,你还有黎叔
小区,曾经记录萧靖轩、唐瑛和萧潇一家三口的小区。
昨夜黎世荣把萧潇送回这里,萧潇让黎世荣回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清晨六点,黎世荣把车开到了门口,他先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之后,方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一遍,没有回应。
就在黎世荣抬手准备再按门铃时,房门开了,门口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黎世荣眼眸泛酸,但笑意却而越发温暖:“今天是3月8日,去我那里,我给您做一顿早餐吧!”
萧潇接连三日都没好好吃过饭,黎世荣看在眼底,急在心里。萧潇和黎世荣认识十几年,每年暑假和寒假,和萧潇相处最多的那个人除了唐奎仁,就只剩下黎世荣了。她上课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守着;上完课,他就拿着她的书包开车送她回唐家;她在前面走路,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位寡言的男人,他叫她:“大小姐。”
那是萧潇第一次去黎世荣的家,很简单的三室两厅,家具有些年代了,但室内干净整洁,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电梯,需要爬楼梯。萧潇身体原本还不错,但多餐未食,所以爬楼梯的时候,可谓是气喘吁吁澉。
黎世荣拉着她的手往上走,萧潇一层层楼梯踩上去,看着黎世荣的背影,心里竟是一片酸楚,只因她不期然想起了父亲。
黎世荣不让萧潇帮忙,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坐在客厅里待着,然后就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萧潇放下水杯,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客厅桌案上摆放着很多相框,全部都是黎世荣儿子黎铮的照片,几乎囊括了黎铮整个成长年龄段:婴儿时期、儿童时期、少年时期、成人时期,其中还有黎铮在国外的毕业照、事业照和家庭照。
父子合影照片一张也没有。
萧潇知道,黎世荣和黎铮父子关系很糟糕,自从黎世荣打伤黎铮母亲和奸~夫入狱后,黎铮受尽别人奚落和嘲笑,自此恨上了他的父亲。黎世荣出狱后,无数次尝试修复父子关系,但黎铮始终不为所动。后来黎铮母亲去世,黎世荣开始抚养儿子黎铮,在萧潇的帮助下,唐奎仁出资供黎铮出国读书。父子关系本就不好,黎铮出国后和黎世荣更是疏于联系,父子之间的关系连陌生人也不如。黎铮毕业后,没过多久就拿到了绿卡,自此定居国外,徒留黎世荣一人在国内。
黎世荣曾对朋友谈论过黎铮:“只要他过得好,不认我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他永远都是我黎世荣的儿子。”
萧潇放下照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早晨,阳光铺满客厅,萧潇拉开木椅坐了下来,木桌上摆放着两碗热面,冒着香气,蔬菜摆在碗里十分好看。
“尝尝。”黎世荣把筷子递给萧潇。
萧潇左手接过,娴熟的夹着面条,黎世荣眼眶热了,低头沉默的搅拌着面条。萧潇吃了一口面,然后看着黎世荣道:“好吃。”
黎世荣温温地笑:“吃完了,厨房锅里还有。”
萧潇见黎世荣眼里有血丝,似是昨夜没睡好,黎世荣一边吃面,一边开口说道:“上了五十岁之后,每一天过去,每一年过去,都是一种衰老,伴随着睡眠时间越来越短,难免会有些诚惶诚恐。”
萧潇说:“黎叔,世界很大,你该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如果是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你为唐氏前后两任董事长开了二十多年的车,该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了。”
黎世荣忽然鼻子一酸,筷子夹着面,却迟迟没有送到嘴里。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萧潇低头吃面,轻声喟叹:“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忘记是谁说过,活着是偶然,死亡是必然。人活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前后一秒时间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活着时,理应及时行乐。国内国外,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
黎世荣说不出话来,悲喜俱全,可谓是百感交集,黎铮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不愿颐养天年,但阿妫会帮他养老,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黎世荣知道她会。
黎世荣眼睛湿了,不愿在晚辈面前暴露弱点,于是半开玩笑道:“是不是觉得黎叔老了?所以开始嫌弃黎叔了?”
萧潇也笑了一下:“唐家太乱,你知道的。你看了二十几年纷纷争争,难道还没看厌吗?黎叔,我这样的身世,注定没有办法选择,但你可以选择你想过的人生,它困了你二十几年,不能困你一辈子。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我外公什么,纵使我当初帮过你,也帮黎铮出国读书,但你为唐家工作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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