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劝慰。若换了她,生恩不知晓,养恩不能报……可不得难受死。
黛玉正出神,没注意云涯正静静瞧她,更没注意对方唇角一丝释然的笑意,直到被人用劲往前一带,抱紧怀里,才后知后觉地想……是不是该“啊”一声?
赶紧堵嘴!这是在马车里,要是被外头听见、再引出什么奇怪的想法……她活不活了?
怀里的小姑娘眼睛睁得圆圆,手握成拳头却没捶上来,而是塞嘴里堵着呢,显然又被吓到了。云涯越发觉得好笑,终于回到一开始黛玉问的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老师说。不过,以前老师与我开过玩笑,说假以时日,我遇上心仪的女子,一定要带去给他看。他得见识见识,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倒了血霉,竟然摊上我这个人。”
“你做了什么?”黛玉赶紧从他怀里挣起来,云涯这般冷漠的,也能将老成持重的甄老爷子气成那样?
“应该是我八岁的时候,教诗词。老爷子限了韵调,我做了应制诗,因刚巧是那天除服出孝,我又以相同的韵调随手写了个追悼。”
“……”
黛玉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懒成这样”,知你不待见你爹,却不知到如此程度!
幼年时心性不定,时常压不住满腔忿恨,让老师活生生看了个笑话,那时的甄太傅摸着胡子直叹气:“你这孩子……将来还不知道要坑害哪家的姑娘。”
被坑害的林姑娘如今被人扣在怀里,睁着一双水灵眼儿,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云涯松手,不再抱住,却依旧紧紧牵着。
人生在世,能握在手心的实在太少,可正因为少,方才觉得珍惜无比。
……
此时,甄家四合院柴房之侧——
甄宝玉正捧着一个盒子,双手有点颤抖。
云绿蓁撇着嘴,似是不高兴的模样,眸中却情思婉转:“你祖父要给你定亲了,据说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你必然再看不上我这样任性骄纵的。”
“怎么会?郡主、绿蓁,我……”
不知该如何阐述这份情思,幼年便萌发了,侍读宫中的小公子无意中瞥见顽皮的小郡主,一眼便似结了缘。
云绿蓁每次回京,都会拜托世子拜望太傅,甚至她自己也会偷偷女扮男装溜进来,与幼时玩伴说说笑笑。
当时只是情思懵懂,可流放之后,除却公主相救,竟有郡主暗中相护,那时才是彻底触动心弦,可惜,本是门当户对,却成了云泥之别。
而且,祖父自省当初“得陇望蜀”,想与皇家再攀一门亲,便任由旭王追着莲儿跑,结果却赔上了莲儿一条命。痛定思痛之后,祖父再不愿与皇家结亲,发现他依旧与郡主来往,便决定快刀斩乱麻,一面时常禁足孙子,一面安排人向薛家提亲。
祖父说,薛郡君言德容工无一不佳,是落魄的甄家能结下的难得良缘。
可少年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湮灭的,尤其是,绿蓁作为女子都能反抗长兄,不愿以婚事为牺牲,做他人手中之棋,他作为男子,怎能再唯唯诺诺,举棋不定。
尤其是绿蓁被禁足三月,只能央求忠顺王身边的侍女帮忙暗中通信,又不易传入宫中,常常石沉大海,等得焦躁之间,情思却陷落更深。
甄宝玉终于做出决定,很是坚决:“绿蓁,我会服下这假死药,与你一同离京!”
云绿蓁今日来,竟是给甄宝玉送假死药的!
既然甄老爷子不认同,那不如私奔罢。作为郡主,找个心腹偷具尸体不是大问题,只要甄家认定宝玉死了,那便不会再寻,从此岂不是山高水远,不亦乐乎?
云绿蓁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却故意做出一副任性模样,双手一叉:“吃给我看!”
甄宝玉一惊,可对上心上人含情带怨的双眼,还是横下了心,一手掰开盒子,打算取出药丸服下——
“嗤!”一声脆响,而后一道紫烟划出。
甄宝玉与云绿蓁躲闪不及,只觉口腔鼻腔皆是一片烧灼,而后便是头晕目眩。
接连软倒在地,云绿蓁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挣扎着攒紧了十指,眼中清泪闪烁,皆是难以置信:“哥、哥……难道你……怎么会……”
哥哥说过盒子里是毒药,但她以为是丸药,以为是只给甄宝玉的,没想到,连她自己也……
“咳咳、咳咳……”烧灼之感已经蔓延入腹部,可根本感觉不出疼痛。
意识渐渐飘远,只觉天地一片混沌。不是黑,不是白,只是灰,让人毫无希望的灰。
隐在茶楼中的云珪也握紧了双手,心痛却不悔,绿蓁的行迹暴露得太多,本就危险,再加上心腹来报,太子似乎将紫竹带入了皇宫,一旦御审,什么都瞒不过了。
只能抢先一步下手,一个妹妹,换一个太子,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钗:死了?!
喵:死透了。
宝钗:你果然恨我。
喵:小生是个黑粉,喵~
云蔚:逆子!
云朔:大哥,其实你这“遗产”挺不错的~~
云涯:……遗产?
云征:只救回二哥的一半“遗产”。
弄月:其实遗产都在呢……不对,谁是遗产啊!
黛玉:我被两宗遗产接连坑害,转世重生果然得罪鬼了。
第163章 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寡恩者钻入夫套
一年之后,师徒重逢,却根本来不及感伤。
黛玉与云涯刚刚踏进甄家,甄家老小刚准备接驾,就听后院一声尖利的惊叫。
一起赶到柴房之后,皆是心惊,地上竟伏了两个人,扒过脸来看,一个是甄家嫡孙甄宝玉,一个是本朝唯一的郡主云绿蓁!
面色青黑、口吐白沫、身体也渐渐凉了下来。
已是毫无生机之兆。
甄夫人一下跪倒在地,先丧女后丧子,这可怜的妇人哭都哭不出了,哀哀干嚎两声,而后猛然晕倒在了丈夫怀里。
全家上下一片慌乱,甄老爷子大声呵斥:“都不准乱,且听太子殿下吩咐!”
此桩悲剧来得太突然,全家一片茫然的哀戚,还是甄老爷子带头跪倒,老迈的身躯微微颤抖,硬撑着请罪:“太子明鉴,罪臣之孙甄宝玉,勾引郡主……”
“不必多说,孤都知道。”
云涯静静看着两具尸体,似乎一无所动,只有黛玉发觉了,他隐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也在轻颤着。
不知是来迟了一步,还是来得正巧,恰赶上对方杀人灭口。
黛玉忍着惊怕,强迫自己细看云绿蓁的脸,曾经明艳动人的郡主殿下,如今脸色青紫,神色也露着狰狞,一双秀目渐浑浊,却直勾勾的,很是吓人。
尤记得,婶婶家中,郡主与县主笑闹江湖、水煮“春秋”,如今却徒留死不瞑目。
甄老爷子没等到太子发话,只能长跪不起,垂着头,强忍住老泪纵横,却压不住心中绝望般的担忧——皇室不会容忍与人私通的郡主,只能是宝玉“勾引”甚至“胁迫”郡主,毫无疑问又是一桩死罪,或许,甄家这次,真的要被灭满门了。
以莲儿的性命死中逃生,又以宝玉的性命殊途同归,还真是、有始有终。
云涯终于吐出几个字,很轻,似在压抑什么一般:“再等等。”
等什么?
这次的声音更轻,几乎只有站在他身后的黛玉听到了——“是我之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黛玉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
随着一声怒喝,噩兆成真,甄家大门被人“噼里啪啦”地砸开,领着一堆禁卫冲进来的人,双眼赤红愠怒非常:“你们将我妹妹藏到哪儿去了?”
云涯对上来人溢着怒火的眼睛,嘴角却挑起一丝嘲讽:“云珪,你来做什么?”
“太子何必明知故问!”云珪顾不上跟他互讽,冲到两具尸体之侧,抱紧妹妹,紧紧咬牙,双肩也不断抖动着,“绿蓁、绿蓁……”
“世子此番情态,似是早知郡主……已经身亡。”
如此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带笑还是带着冰的,竟是云涯所出之言?
黛玉听得心下一片忐忑,悄看云涯神态,竟是一片冰冷,已不是黯淡,而是阴沉,比在马车之上还要更令人揪心。
云珪一脚踹开甄宝玉的尸体,才不管甄家人如何哭天抢地如何强行隐忍,只对着云涯狠狠摔出一张纸:“我当然知晓,太子却该惊愕!没想到绿蓁不愿受你逼迫,竟然以死明志!”
那张纸飘飘忽忽着,没人去接,如萧瑟秋叶般缓缓落地,黛玉只看到一片干涸的赤黑血色,又是一封血书。
云涯根本不去看,而是紧紧盯着云珪:“呈给孤。”
臣子向太子上书,给面子让你站,不给面子让你跪,总归没有对着太子摔东西的道理。何况这还是晦气至极的血书,没喊一句拖下去砍了,已是看在宗亲的情分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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