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看看体育节目,研究汽车,做些登山之类的户外运动。”
“你会下棋吗?”
“欸?”
“象棋。”
“哦,我父亲有时会拉我下几盘,但我不太在行。”
“来,和我下一盘。”
江哲望向陈念,陈念吐了吐舌头,低声说:“老爷子各种好手,别压力太大,虽败犹荣。”
陈爸把江哲拉到书房去下棋,还不让陈念观战,于是她只好干等着。张阿姨见她在书房门口徘徊,恨不得把门板盯出两个窟窿来,不由上前道:“陈老师对这个男孩子,应该印象不错。”
“怎么看出来的?”
“陈老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不喜欢,哪还会愿意和他关在里头下棋,早叫开饭好打发人家走了。”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啊,是关心则乱。”
“欸,怎么这么多菜?”
“陈老师嘱咐的,不能让未来女婿以为家里穷啊,得多买点,鱼呀肉呀时鲜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敢情他老人家这次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你头一回带男孩子回家里来,陈老师紧张也是正常的。你还小,当父母的心情你不懂。想我家闺女,去年结的婚。她单身在家的时候吧,想她赶紧找个好归宿,我以后也能少操一份心。这真嫁出去的时候,又是一百万个不舍得,生怕男方对她不够好。陈老师总和我念叨,说你不爱表达,心思单纯,老怕你在外头受人欺负。”
“我知道。他也一样,嘴上总是不说。但我都懂,他一个老学究,半点生活技能没有,把我带大,很不容易。”
有句话说,亲情是即使知道你衣食无忧,也觉得你处处需要照顾。老陈便是如此。
陈念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老陈还远没当上博导,代步工具还只是一辆自行车。下雨天,老陈就会骑着他的自行车来学校接她。雨水总把他的玻璃眼镜儿打湿,像蒙了一层雾,他每次将车停到她眼门前时,总会先拿下眼镜,掏出布擦一擦,复又带上,然后拭去自行车后座的水,供她坐。他骑车的时候总是很沉默,不太问学校的功课,也不会说自己的工作,但每每下车时,都会左右看她,有没有被淋湿。
之后的日子慢慢好起来,老陈开上了私家车,他们也从小平房搬进了新大楼,周围的环境变了,但老陈还是那样,总是很沉默。在她熬夜的时候沉默地送上夜宵,在她受挫的时候沉默地递上一封鼓励的信,在拿到她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沉默地微笑,拍拍她的头。
陈念想自己就是他的延续,她用他的方式生活着,这是她对老陈表达爱的方式。
约莫过了半小时,书房门开了,陈爸和江哲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陈爸冲陈念使了个眼色,她立马迎上去,江哲也很识趣地去帮张阿姨摆餐具。
陈爸把陈念拉到一旁,神色复杂,几度开口却半字没说。
“爸,到底什么情况?你这表情让我有点慌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刚在里头,这棋是我赢的,但我总觉得他让了我一步。”
“你的象棋水平,他让你?!”
“很难判定,所以我吃不准。这要是真是让的,那他绝对是个会扮猪吃老虎的,你可要小心。”
“他心眼儿不坏。”
“你看人很准吗?”陈爸睨了她一眼,“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你看他胳膊这么粗,他会不会家暴?”
“……不是人壮就会家暴的。”
“不行,我觉得还是得多观察观察。”
“怎么观察?”
“我刚和他说了,让他每个礼拜来家里喝茶。”
“……每个礼拜会不会太……”
“他都同意了你有什么意见?吃饭吃饭。”
话题就这样被老陈终结了,陈念很是无奈。
兴许是因为江哲答应了老陈的近距离多维度长时间观察计划,吃饭的时候气氛明显好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陈念的错觉。因为其实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还是保持着沉默,只是陈念私以为这沉默里少了些许尴尬。
和老陈拜别,下楼回到车里,已是入夜时分。江哲一关上门,就利索地脱了外套,长舒一口气。
“压力这么大?”陈念问。
“原本没那么大,但药酒砸你爸脚上之后,压力就山大了。和他下这一盘棋,可是费脑。”
“我爸说你下得不错啊。”
“幸好他老人家说下象棋。怎么叫有缘分,世界上这么多棋,我也就最会这种。我爸特痴迷这个,小时候就常拉着我下,下赢了我还各种嫌弃,后来我一怒之下就把所有找得到的棋谱全给背下来了。现在和我爸下棋,那是我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原来如此,陈念手虚握成拳摆在唇前,遮住自己勾起的唇角。
“你答应我爸每个礼拜都来喝茶了?”
“对啊。”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他老人家愿意每个礼拜都看到我这张脸,是个好兆头。他不就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我嘛,日久见人心,持久战我不怕的。”
“态度甚好。”陈念夸赞。
男人于是凑过脸来:“那有奖励吗?”
“嗯,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陈念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也要继续努力啊。”
“……我并没有很期待。”
“是吗?”陈念倾身,吻他的唇,动作娴熟,立马就点了火。非但同他唇齿相交,小手还顺着他的腰腹往下探去。
她这把火烧得极旺,江哲目光如漩涡一般:“陈念,你竟然……”
陈念脸色也是红透,她贴着他的鬓角,道:“我学习能力就是这么强的。”
绿灯转红,江哲踩下刹车。这车已经开出去十多分钟了,他心神还有点荡漾。陈念在一边拿湿纸巾正在第三遍擦拭自己的手,后座扔着一堆纸巾。她内心有点后悔自己放火了,虽然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但丑东西到底还是个丑东西。
“对了,先去趟世嘉路吧,我有个东西要拿。”陈念突然开口,江哲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陈念应该庆幸,是和江哲一起来的世嘉路。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被在公寓看到的场景吓得腿软。
☆、第三十四章
34
车停在公寓楼下,江哲打开电台打发时间。陈念说就拿些小东西,让他楼下等着。电台里歌一首接着一首,江哲忍不住翻了下手腕,过了十五分钟。陈念包扔在副驾驶座,手机定也是没带。江哲有些不放心,熄火上楼。
远远就见公寓的门敞开着,江哲加快脚步,走到门前,只见血红色的液体从室内一直蜿蜒到玄关。江哲心一悬,立马冲进屋内,喊道:“陈念!陈念!”
处处狼藉,阳光房的玻璃碎了一地,餐厅桌布连着摆设被整张掀下,客厅的影音设备支离破碎,幸而血红色的液体来源,是泼得满墙满地的红色油漆。他在书房找到陈念,她坐在椅子上,周围一地狼藉,她正弯腰翻找着什么。
“你没事吧?怎么不回答我?”江哲跑到她跟前,扶住她肩膀,俯身去看她的脸。
陈念从纸堆里抽回手,搭在他小臂上,她的手在抖:“你手机带上来了吗?”
“你伤着哪里没有?”他将顾不得她的问话,将她从头看到脚。
“你手机带上来没有?那台智能手机。”陈念搭着他的手收紧,看着他的眼神晦暗。
江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她解锁,不消片刻手机屏幕就开始冒江哲看不懂的代码。她开口:“你等我一会儿。”
陈念兀自拿手机进行着搜索比对,江哲陪在边上,环顾房间。要说是单纯的破坏,不至于把她书架上的东西全部翻下来,这些人或许是在找什么东西?江哲首当其冲就怀疑景榕,毕竟现在明着和陈念作对的,就是他了。
几分钟后,陈念放下手机。江哲问:“你查到什么了?是不是姓景那个孙子干的好事?!”
“房子不是他砸的。”陈念摇头,“有人用我的ip地址攻击了多个网站,包括黑客站点和一些地下非法网站。应该是其中某一拨人追查到这里砸的。”
“所以是打击报复?眼里还有没有法了。”
“没那么简单。他们来这里还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翻成这样,恐怕也知道了。”
“我们报警。”
陈念点头,江哲打了电话。
等警察来的间隙,江哲找了把椅子坐到陈念边上。她始终低着头,神色凝重。江哲握住她的手,她将脑袋靠向他肩膀。
他拍着她的后背,吻她发心:“别怕。”
她没接话,只是静静靠着他。她怎么能不怕?好好的房子一夕之间毁成这样,如果她不是住在他那里,她就有可能撞上这拨人,多令人后怕的设想。她以为景榕再恶,也总还会顾念过去,可此情此景,他是要置她于死地!
警察来后,对眼前的场景也表示不多见。江哲和警察说了一下情况,就打算扶着陈念出来。她起身的时候腿一软,江哲稳稳搂住她这才不致跌倒。
“好疼。”陈念蹙眉,低头一看,椅子上竟有一块小玻璃碎片,她猛地跌坐下来时扎进了大腿里,或许因为速度太快又或是心绪太糟糕并没有发现,此刻站起来,疼痛瞬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