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死死抓着我,我根本挣脱不开,我忽然觉得很多不确定都在这一刻包裹住了我,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固执的逃脱了邵臣白的束缚跑来找他,这无疑就是一场没有把握的赌注。虽然我也赢了,可我也害怕,我不知道之后的时光到底等待我的都是些什么,也许是坎坷密布,而并不像我一心欢天喜地来找他以为会过上幸福日子那样。
“墨渠,这位姑娘是谁啊。”
女孩走过来,瞥了一眼他揽住我腰的手,有些不悦的搭在他肩上,“我记得你不喜欢和女人来往,连我对你那样好,你都不肯碰碰我的手,这个女人你竟然抱着她,她是你什么人。”
她的语气有些不快,张墨渠不着痕迹的轻轻松开了我,却没有离开我的身子,仍旧紧紧挨着,“你父亲对你讲我不近女色的同时,难道就没有告诉你,身为和他一般的男人,我也需要生儿育女娶妻过活么。”
女孩的脸色倏然变了变,旋即又笑了,“那么如此来讲,她也只是你用来发泄生理需求的女人么。”
张墨渠动了动身子,距离她更远些,“除去你想的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有纯粹的爱情,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才有身体的接触,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女孩愣了一下,有些不甘,目光在我和他脸上来回游荡,最终有些不可置信的落在他脸上,“什么意思?她是你——”
张墨渠低眸想了想,似乎觉得哪里并不好,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什么意思都没有。”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我还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女子,纵然他的手下都称我嫂子,我却仍旧没有名副其实的身份,无法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敬重,我只是一个他现在喜欢却无法预知未来的女子。
我仰起头,看着女孩,“我叫沈蓆婳。”
她愣了愣,大抵没想到我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她点点头,“我叫顾笙歌。我父亲是本省军、队的顾首、长。”
我哦了一声,“顾小姐,我和张先生只是朋友而已。”
张墨渠听到这样的话微微蹙了蹙眉,他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被顾笙歌有些惊讶欣喜的笑声给打断了。
“沈小姐,原来你们只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啊,我还以为他从来不接触女人,你是他什么特别的人呢。”
我摇头,“那顾小姐就是多想了,既然知道张先生并不喜欢和女孩子接触,我又怎么能破例呢,自问容貌家世,我半点比不过您。”
顾笙歌似乎很高兴,她咬着嘴唇,有几分羞涩,眼睛瞧瞧的往张墨渠脸上扫,“我也只是一般而已。”
我们这里正僵持尴尬着,远处走过来一对互相挽着的男女,年纪和张墨渠不相上下,都在三十来岁,女孩稍微年轻些,浓妆艳抹妖冶动人,气质上看,大抵是上流社会的专职交际花。举手投足间都是摄人心魄的风情和灵动。
张墨渠看见他似乎松了口气,那男人倒像是来替他解围的,走过来朝打了个招呼,笑得格外邪魅,“顾小姐真是国色天香啊,老远一看我以为仙女下凡,走近了再瞧,仙女下凡尘都不及顾小姐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顾笙歌被他逗得笑得脸都红了,她捂着粉嫩娇俏的脸蛋,“陈公子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样,怪不得那么多女人都受不了你。”
陈公子呵呵笑着,搂紧了旁边的女孩,笑着朝张墨渠挤咕眼,“行啊,妻妾成群?你这功夫了不得,我可得跟你学学,我家里老婆天天闹,恨不得把我外面的彩旗都连根拔了似的,说说,我就是嘴馋,看见漂亮姑娘就管不住自己二弟,这要是被她都给我断了,我不是难过死。”
张墨渠的脸色沉了沉,“你来挖苦我。”
“哪敢啊。”
陈公子拍了拍旁边女孩的屁股,“张老板,你不是最仰慕他么,见到本人了,高兴不。”
女孩笑得特别羞涩,全然没了刚才的从容,“张老板幸会。”
张墨渠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热情却也不失礼。
“墨渠,我这些女人,都想巴结你,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哪儿好啊,长相还不如我这款小白脸讨人稀罕呢,床、上功夫厉害么,我也没试过。不过你他妈天天冷酷给谁看,以为你玩儿无间道呢?”
张墨渠淡淡的一哼,不急不缓的掸了掸手袖,“最近事情不多,打算到你家中拜访一下弟妹,好好聊聊你这段日子如何风流快活。”
陈公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你他妈落井下石啊,我家里那母老虎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么,你想看我死啊?”
他说完特别没好气的摆摆手,一副丧气失兴的模样,搂着旁边的女孩,“张墨渠,见识了吧,太监一个,就他妈知道赚钱,连个女人都没上过,搞不好还是童、子呢。”
女孩娇笑着,揽着他的腰离开了这里。
顾笙歌拍拍自己仍旧特别红的脸蛋,“哇,你和他关系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么纨绔的公子哥呢,他追过我,我其实也没那份心思,到底几年前我还不到二十岁呢,急什么呀,而且我父亲说,他才不能允许这样不务正业的男人做顾家女婿。”
她说罢又将目光落在张墨渠的脸上,“我还有话问你,澜城这边你很少来,但我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和你提过我们之间——”
她的话还没讲完,忽然身后靠近正门的舞台上一直轻声循环的音乐停了,话筒前出现一声男人深沉的咳嗽,扩及了全场,虽然苍老,可底气十足,底下的宾客都纷纷回头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军装笔挺英气的男人站在台上,虽然有些戾气的脸格外深沉冷冽,却在此时也带着几分温和的浅笑,他的目光扫及台下,最终定格在这里,顾笙歌笑着朝台上摆手,我回眸去看她,她的笑容真美,那唇边浅浅的梨涡,比之春风轻拂尚且过之非不及,我恍惚中看得有些愣了,台上的老者笑了笑,“笙歌,过来。”
顾笙歌站在张墨渠旁边,抿唇笑了笑,老者微微气恼的脸上却还是纵容的笑意,“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是你父亲,我叫你过来,你看他做什么?”
宾客纷纷将目光投过来,有些人似乎还挂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有许多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停泊在张墨渠身上,他们并排而立,一个玉树临风潇洒笔挺,一个娇柔动人清纯淡雅,我心里莫名一滞,似乎是疼,又像是堵着,我微微退后了一步,这个动作让张墨渠的眸光一紧,他刚要伸手过来,恰好被一侧的顾笙歌将手握住了,“墨渠,我父亲都说了,别人都看着你,不如你陪我过去吧。”
张墨渠低眸望着他被她握住的手,轻轻抽了抽,可是顾笙歌握得太紧,他又不能太大动作的回绝,毕竟伤的不只是她一个姑娘的面子,他们握手的时候底下已经有些唏嘘声,见到他们如此亲密的举动议论声就更多了,台上忽然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一声,“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也怕是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多留几年,以免之后见都难见上一面,可我瞧着眼下这样子,再留下去就留出了仇恨来了。墨渠,你陪着笙歌一起上来吧,让大家都见见你。”
听到顾首、长直接点名,张墨渠的眉毛蹙得更深,他望了一眼台上,凝重的脸色刚想张口说什么,就被顾笙歌止住了,“我已经当着几百人如此主动牵起你的手,你难道要驳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的面子么,我父亲可是整个省军队的领导,多少权贵在场,你得罪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听来似乎是威胁,张墨渠有些怒色,他的眼睛冷冽的望向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喜欢你是我犯了滔天大罪么。”
张墨渠低眸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温和了些,“我并不非说你有罪,只是我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太突然了。”
顾笙歌似乎松了口气,没有拒绝就好。她笑了笑,俏皮温柔的眨了眨眼睛,“就算是给我个面子吧,全省的人都知道顾首、长的千金喜欢张墨渠,你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顾笙歌拉着他的手,和他依偎着一起往台上走,张墨渠终是没有再回绝,跟着她过去了,他们每走远一步,我的呼吸就窒了一些,到最后,几乎只能喘半口气了,其余的全都堵在胸口,压抑得我几乎晕厥。
他和她站在台上,顾首、长一脸满意的望着他们,那个男人到底是叱咤凤城的疆场人物,虽然笑着,可眼底的精明与狠厉,却让人难以忽视,底下见状都响起了掌声,越来越烈,还有人几乎高亢的喊出了“早生贵子”惹来哗然一片。
我看到张墨渠有些僵硬,他始终望着台下的我,我们四目相视间,我朝他安慰的笑了笑,他却并没有放心,眉头反而蹙得更紧,我看到他脚步往前迈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止住了,因为这个动作,我既欣慰又苍凉,欣慰于他在乎我,还想过来,苍凉于他不知顾及什么,还是止住了选择放弃。
肖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过来,他踌躇犹豫着,在我旁边搓了搓手,然后对我说,“嫂子,张哥今天估计回不来了,要不咱们先走吧。”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早知道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我倒是宁愿就在别墅里等着,凭空想象得再难过,也好过亲眼见到了这份锥心之痛。